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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花草草2
杨至荣陪着曾雨停呆在车里,曾雨停乖乖地含着一根棒棒糖,看着窗外的风景。
将近半年来,他见了许多次这个和晏英博有着一模一样的容貌的孩子。这孩子天生就患有支气管狭窄的疾病,走路快一些都要喘上好久的气才能缓过来。他从开始工作以来就一直尽职尽责地当着晏祖辉的助理,他办事得力,又不会刻意关注老板的家庭状况。对于晏邢宇的病情,他其实也是在事情发生后将近一年才有所耳闻,晏祖辉醉心于工作,本就不太管儿子的生活琐事,还是丁香找上他,他才知道晏邢宇当时已经因为意外卧病在床一年有余了。
晏祖辉无论是工作还是生活中都尽显一个纯粹商人的独有品质——对于他来说,人活在世上就是不断地在一个又一个选项中作出最优的选择。
晏祖辉身边的助理有好几个,但办事办得最妥帖的还是他。他见丁香的次数不超过五根手指,但是那一天,omega却能趁着他休息的时候找上门来。
他招待丁香入座喝茶,对老板夫人的话洗耳恭听。丁香是一个人精,说话总喜欢拐弯抹角,寻常人半天也猜不到要点。但他还是听出来了。
晏邢宇因为意外车祸在床上躺了一年,他留下了一个孩子,现在已经一岁多了,平时是一个omega在照顾着。对于这位omega的身份,丁香并不明指,只说他是一个“善良的男孩”。她说:“小悦要忙着照顾邢宇的孩子,平时还要上学,也抽不出空来照顾邢宇。我这段时间要去国外参加时装周,希望你能帮忙照看邢宇,祖辉那边我已经打过招呼了。”
她表面上说希望杨至荣平时有空的时候就去看看晏邢宇,实际上话里的意思却深厚许多。杨至荣知道她不仅仅要求他“有空”时去看晏邢宇,并且是要让他将照顾晏邢宇当成工作去做。
“邢宇需要一个安静的环境,虽然omega可以帮助治疗他的腺体功能,但平时没什么事的时候,还是不要让他们有太多接触了,免得节外生枝。”丁香美丽恬静的容颜笑着,像是一位圣洁的母亲。
所以杨至荣明白丁香是什么意思。那个照顾晏邢宇孩子的“善良的男孩”,在丁香眼里只是一颗用过即弃的棋子。
在他第一次于病房外拦下试图入内“探望”的曾悦后,丁香亲自给他打了一通电话,赞赏他的识事贴心。于是他笃定自己没有走错方向。
在很长一段时间内,他虽然照着丁香的意思去做了,但始终对这个美丽的名媛古怪的行为迷惑不解。
她在自己最亲的亲人面前从来不愿说真话。她总是在晏邢宇和晏祖辉面前摆出一副“贤妻良母”的样子,在晏邢宇得知曾郁的存在并和家里闹翻以后,她并没有闹,也没有跑到曾郁或任何人面前作出类似于威胁或者报复的举动。她还是每天早上五点起床——这是他偶然从晏家的女仆口中听见的——端坐在豪华的化妆镜前仔细地用脂粉描摹自己没有一点皱纹的美丽面容。她像一个不会老去的灵魂,在被自己最爱的儿子抛弃之后,还孤独地飘荡在他们曾经一起相处过的老房子里。当她感到伤心难过的时候,她就找个借口出国旅游,过一两个月再回来,回来以后又是这副老样子。
她现在隔三差五就给他打电话,问晏英博怎么样,问晏邢宇怎么样,后来她也问曾雨停怎么样——她一开始问的是“明明”怎么样,他没有明白过来她在说什么,后来她才知道这个beta孩子的名字被更改了,这使她难得地沉默了三十秒——有一天她甚至问了一句:“小郁的工作还顺利吗?”
他想,她实在是等得厌烦了。
然而晏邢宇是天生的冷情性格。在曾郁出现之前,他对这世界上的任何事都秉持着毫不在意、可有可无的态度。他是一个精明的、有眼色的人,他知道晏邢宇虽然尝试去找了那个在他高三时教过他一段时间的吉他老师,但当他知道吉他老师已经很难联系上的时候,他也几乎是立即就放弃了对这个过去的人物的追寻。
如果曾郁没有出现的话,晏邢宇会按照既定的计划回到s市。
他会继续过那种行尸走肉般的生活。这种生活是谁也看不出来谁也不在意甚至都没意识到这种生活可能会导致一个灵魂的死亡与枯朽的。你可能压根都不相信他会为了什么事情停下游荡、迷茫的脚步去看上一看,因为自从他在那张雪白的没有生命的病床上醒过来之后,他活得就已经像是一个死人了。
直到现在,他还是什么也不在乎,除了那个叫曾郁的beta和他与他生下的两个孩子。在曾郁出现以前,晏邢宇对晏英博还是像对一个外人一样疏离,不过,也许是意识到这个孩子是一个真实存在的个体,是他与他结合所诞生出来的生命,alpha的眼睛里也终于是渐渐地有了这个孩子的存在。
就算丁香再怎么使尽浑身解数想要得到儿子的关注——或者说怜悯——晏邢宇也不太可能满足她的心愿。杨至荣是这样想的。
这是因为,在这种事情上,他比谁都看得清楚。
只要是他看得清楚的东西,他就
', ' ')('不会对此产生任何好奇之心了。
“向你同学道歉。”晏邢宇站在曾郁身后,对晏英博说。
“不要!”晏英博梗直了脖子,像只永远不可能被斗赢的公鸡。
班主任一边擦着头上冒出来的豆大汗珠,一边在曾郁和晏邢宇对面尴尬地笑着。晏英博的两颗拳头握得紧紧的,随着他小小的身子不停地颤抖。曾郁看见了晏英博浑身怒气冲冲的样子,猜测alpha孩子一定不是无缘无故和同学产生争执的。
他张开嘴巴,正想说话。忽然办公室外传来了男人和女人的喊声。
“哎呀这是怎么啦——”
“我的壮壮啊怎么被打成这个样子!”一个女人冲进来,一把抱住大嘴猴,捧着他的脸左看右看,“身上好臭啊!怎么都是饭粒呢?”
来接大嘴猴的是他的爷爷和奶奶,大嘴猴在看到家长之后就开始了持续的大哭,直哭了十分钟才渐渐缓和下来。这期间老师一直在中间解释:“听班里的同学说,是晏英博的妈妈给他送了盒饭,可能是这中间产生了什么误会,壮壮要把晏英博妈妈的盒饭倒掉,晏英博看见之后就生气了,孩子脾气差了点,平时俩人都是好朋友,谁想到会一下子闹得这样不愉快呢……”
“我们壮壮平时嘴上虽然没把儿,但也没有坏心的,就算是他做错事了,道个歉不就完了吗?怎么就打人呢?打人总归是不对的,你说是不是啊老师?”大嘴猴的奶奶对班主任说。
“是,是,您说得对……”班主任赔笑着,“要不这样,请晏英博的爸爸妈妈带壮壮去医院检查一下,看看有没有什么问题——我全程陪同,等检查结果出来了我们再谈好吗?”
“没问题,没问题,”曾郁挤出抱歉的笑容,向大嘴猴的爷爷奶奶欠了欠身子,“请您二位别着急,我们现在就带孩子去医院检查。”
晏邢宇带着大嘴猴一家人去开车,曾郁落在后头,看着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的晏英博。等到所有人都出去了,他才慢慢地走到晏英博身边。他蹲下身子,用温柔的语气对晏英博说:“小博,没关系的,我、我知道你不是故意这样做的,你是一个好孩子——”
“——我叫你走开,你听不见吗?!”晏英博暴喝道,他用通红的眼睛恶狠狠地瞪了曾郁一眼,然后越过他迅速地跑出了办公室。
曾郁脸上的笑容消失了。
他站起身的动作很迟缓,像是膝盖承受不了身体的重量,就快要发出零件损坏的老旧的嘎嘎声。
他在原地站了一会儿。他听见门外传来的喧哗声,那是晏英博跑出办公室后又被晏邢宇揪住时周围的人发出的动静。
他闻到空气里“臭臭”的饭菜气味,知道这是他烤糊了五根香肠之后剩下的最后一根的香肠气息。他的心口闷闷的,但是他没有叹气,他只是眨了眨眼,抬头看了看办公室明亮的灯光。
然后,他转过身,一步一步往外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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