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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早新闻】xxxx年xx月xx日电:晏氏电子科技集团董事长晏祖辉近日于股东大会发布人事调遣计划,其中最引人瞩目的一项为其子将以高管身份进入公司参与管理工作,但具体部门未有透露。据悉,晏祖辉膝下独有一子,或因家族保护,至今未向外界公布其姓名。有知情人早前爆料其子在xx年突罹脑疾,导致学业中断,有长达三年时间卧床治疗,直到近几月病情才有所好转或至痊愈。相信晏祖辉此行亦是为将来子承父业作打算,其子登上金融舞台后公司发展前况如何,也是股民关注的一大重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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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边飘过一抹橘红色的晚霞。
在路边,有一位四五十岁的中年妇女正把笨重的电动车停靠下来,电动车的后车座上有一张后来安装上去的婴儿椅。她的车头篮里装满了从菜市场买回来的东西。她把车停妥之后,先是把车头篮里的两个大环保袋抽出来,背在自己的左肩上,然后才去抱下车后座的婴儿。那婴儿大约有一岁多,嘴里还叼着假奶嘴。也许是环保袋子挡着了视线,这个妇女在把孩子抱出来的时候,同时也碰倒了笨重的电动车。
“啊呀——!”
正当她手忙脚乱不知道是该先放下婴儿还是先扶起轰然倒地的电动车之际,一个男人从街对面朝她快速跑了过来,在她还没有来得及做其中任何一件事之前就替她扶起了电动车,顺便放稳脚刹。
“谢谢,谢谢你,小伙子。”这妇女怀里抱稳了孩子,忙不迭道谢。男人面色有些苍白,眼底下有青色的一圈痕迹,像是长时间没有得到良好的休息。他身上穿着规矩的黑色西装,但是布料看起来并不新净或贵重,有些像被漂白液洗过几次的发皱货色。他的手里还拎着一个电脑包,从黑色的包拉紧的拉链中突兀地探出一截绿色的葱丝,乍一打量确实挺滑稽。
男人轻微地扬起略略发白的嘴唇,道:“不用谢,您是要把孩子背到背上么?我帮您。”
令妇女惊讶的是,这男人看起来充其量也就二十四五岁,用起背带来却很熟练。她在男人的帮助下很快地就把婴儿背妥当,于是她又发出一句感慨:“要是我女婿能有你一半的热心肠就好了,不然哪里还需要我这老婆子又是买菜又是带孙子,我女儿在家天天就是好吃懒做,要不是我带着小孩,早得把他饿死不可!”她以为这男人会出于友善跟她多聊几句,但是,男人的嘴角却很快垮了下去。
他没有对她说的话作出任何反应,反而像是没听见似地,紧了紧手中的电脑包,说:“我还赶着回家,您路上小心。”就迈步离开了。
他的背影从遥远的地方看,就像是一抹游荡的孤魂。
***
曾郁在回家前先来到小区附近的民办幼儿园,将儿子从老师手里接过来。
班主任在曾郁走前叫住他,带他进办公室交谈。曾郁抱着手拿一个拨浪鼓的儿子,坐在班主任对面。班主任先是叹出一口气,对他笑:“停停今天在学校也挺乖的,就是有一个中班的孩子没看路,在走廊里撞了他一下,停停不小心摔倒了,摔在棉垫子上,没有大碍,起来之后喘了大约半小时的气,用喷雾后好了一些。这件事情我想您应该有知情权。”
曾郁俯下身去看儿子的脸蛋——现在这个孩子不叫晏英明了,他在决心离家之后的第二年给他改名叫曾雨停——虽然是和他一样的苍白,但也并不像是病情严重的样子。他心知这样的孩子,收费低廉的幼儿园肯收已经是网开一面,要求太多也显得自己多余,所以他只是点点头:“谢谢老师,劳烦您关照了。停停没什么事,我就带他先回去了。”
在出门之前,班主任又对曾郁说:“曾先生,校长托我问问你最近有没有注意休息?她说停停的学费不是问题,你平时要多陪陪孩子,不要过度操劳了。”
曾郁道过谢,又说自己的身体没大碍,才带着曾雨停离开幼儿园。他一手垮电脑包,背着曾雨停去旁边的超市买了一个波板糖。结账的时候,趴在曾郁背上的曾雨停用漏风的喉咙小声说:“爸爸给我买糖糖吃!”
曾郁出了店门就把波板糖拆开来,让曾雨停拿着。一大一小伴着“嗦嗦”的吮糖声回了家。曾郁一口气也没喘,爬上五楼,进了屋子。这屋子很小,只有一个放双人床和沙发的客厅,和两间不大的房间,分别用来做浴室和厨房。曾雨停被放在铺了海绵的地板上,曾郁让他慢点吃糖,然后从公文包里拿出一小包鱼和葱,进厨房做饭。
饭锅里的饭是早上出门前煮的,放到现在已经凉透。他按下加热按钮,又把鱼掏出来和着姜葱一起放到锅里蒸,蒸好了再炒一道菜就是两个人的晚饭了。曾雨停饭量小,吃什么都要伴着汤或水才能下咽,曾郁一般会从公司食堂带回来一碗免费的汤,这么省吃俭用的,一天一天对付过来。
吃完饭后,曾雨停坐在地上玩玩具,曾郁打开笔记本电脑开始做法语翻译的兼职工作。翻译到一半,他就带曾雨停去洗澡,洗完澡以后将窗帘拉上,哄他睡觉。等曾雨停睡熟了,他再回头去接着翻译,一直到十一点多,等好不容易能上床
', ' ')(',都快十二点了。
第二天早上六点半,他起床做早餐,把曾雨停提前送到幼儿园,然后花一个小时到达公司。他现在在位于b市市郊的一家中法贸易公司上班,无论是住处还是公司都离他原来的家很远,因为他的毕业证是延迟一年才拿的,当时只有这间公司肯用他作实习生,所以他即使再怎么想搬到别的城市去也只好暂时留在这里。
他意识到这间公司也许快要不行了。上个月工资没有发,一直到前两天他忍不住找财务催了催,会计才东说一句西说一句地给他打了钱。接着他被经理请进办公室,这个啤酒肚旺盛的男人隔着红木办公桌一边抽烟一边粗鲁地对他说:“小曾啊,不是我说你,你一天天的来上班,脸上没一点笑容,坐下来之后也不跟大家交流,就只知道埋头苦干,那个脸色哦差得跟死人一样,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公司苛待你。前两天老板说来请大家吃饭,你为什么不跟着一起去呢?”
他说:“我要回家照顾孩子。”
经理将手中的烟放在烟灰缸里抖三抖:“你孩子现在四岁了吧?一个人带孩子很辛苦我知道,但是你要想想办法啊,我们部门出了这样一个不好相处的员工,不只是大家的心情不好,老板也会对我有意见的。现在的人啊,自己的饱暖都顾不上就生孩子,啧啧啧啧……你别介意,我不是针对你,只是说句大实话而已,你出去吧。”
他将这些话听进脑子里,面上没有一丝动摇。坐在工位上的时候,他依旧沉默且埋头苦干,有一个人路过他身边,问他要不要吃饼干,他连头都没有抬,因为他太专注于手头上的事情了,根本没听见那人的话。
下午放工的时候,他依旧先去菜市场买菜,然后再去接曾雨停。老师说今天停停很乖,但是可能因为和同学玩闹过于激动,跑着跑着又开始喘。他忍不住揉了揉曾雨停的头发,说:“爸爸跟你说过多少次,不可以跑,不可以跑,你怎么就是不听呢?”
第二天他带曾雨停去医院复诊。医生听他说了孩子进幼儿园之后经常因为剧烈动荡而气喘的问题,语重心长地对他说:“我早就跟你说过儿童支气管扩张手术要尽量早做,不要等到发病的时候再来急救,到时候就是你完全负担不起的天价了。现在你孩子这样三天两头地犯哮喘,将来指不定哪一天就急性发病了,你真的得好好考虑考虑这件事,手术费也就两三万,成功率不低,做完之后大家都放心。”
他开了一些喷剂,带着曾雨停回家了。在公交车上,他打开手机查看余额,那上面就孤零零躺着四位数字,外加一个小数点。
也就两三万。
当天半夜,曾雨停睡到一半突然没停地咳嗽,曾郁给他使用了喷剂,才好不容易停下来。接下来他一整个晚上都没睡着觉。
现在是秋天。秋天是一个寂寥的季节。他在刷新闻的时候,不经意地看见了一则消息,标题里有一个“晏”字,所以他鬼使神差地点进去了,他点进去之后傻傻地盯着屏幕看了十几分钟,才猝然退出去,把整个页面关掉。
星期天,曾郁带曾雨停去附近的公园玩。他们一般是在草坪上走走,曾雨停趴在他背上看花看草,曾郁也不轻易让他下地面去和别的小朋友玩,怕他又跑起来甚至发病。这个公园附近有一些边缘性的建筑,白天的时候死气沉沉,到晚上了就歌舞升平。曾郁背着曾雨停漫无目的地散步,然后在一张黄底黑字的劣质广告纸条前停了下来。
【前列影视公司招募动作戏演员,可签订合同,根据个人选择拍摄酬劳1000-20000不等,工资现结,有意请电868xxxxx9。】
他盯着这张广告纸,像是看那则新闻一样,看了有十几分钟。后来曾雨停忍不住喊他让他往前走,他才像是回过神来似的继续迈步。
一阵凉风从他脚踝上刮过去。
“曾郁?”
他顿了一下,脑子空白了一瞬间。接着他开始迈大步子,差点要跑起来。但是后面叫了他名字的人比他更快地追了上来,一下子抓住他架在儿子腿弯的手腕:“是你吗?曾郁?”
他不敢松手,微微撇过头去,不说话。那个人又说:“真的是你。你不认识我了?我是小泽啊。”
他回头一看。一个穿着铁灰色西装的男人用惊喜的目光看着他,见他不说话,又说:“我好久没有见过你了,这是你弟弟?”
曾郁花了两秒时间回忆起这个男人的名字。他长得比以前不太一样了,头发居然染成了红棕色,鼻子上还戴着一个环状的鼻钉。不过他吓人的手段还是和从前如出一辙。
“麻烦你放开我的手。”他面无表情地对一脸笑意的林奇泽说。
林奇泽脸上的笑容一寸一寸消下去,他在曾郁的无动于衷下把手放开了。曾郁又托了托背上的曾雨停,继续往前。
林奇泽意识到曾郁对他的不理不睬,在原地愣了几秒,才又重新追上去:“刚才是不是我唐突了?不好意思,我是好久没见你,太激动了,你什么时候有空,我请你去喝个茶吧?就当给你陪个不是,好吗?”
', ' ')('这一次他严严实实地挡在了曾郁面前。
曾郁连看都没看他一眼,只吐出四个字:“让开,谢谢。”
他背上的曾雨停一脸迷茫地看着林奇泽,和他毫不领情的爸爸。
林奇泽一下子笑不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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