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该到吃晚饭的时间了。这一餐没有按时吃,饿起来就会要人命。曾郁悄无声息地走进婴儿房,把昏暗的夜灯打开。屋子里静悄悄的,虽然躺着两个人但是只有一个人的呼吸声是努力一些就可以听得见的。他走到靠近门口的那一张床前,俯下身探看,这孩子睡觉的时候把手臂放在脑袋旁边,双手紧握成拳头,仿佛满含着怒气。他睡着的时候呼吸有两下很急促,紧接着的那一声变得绵长,接着又是急促的两声,绵长的一声。像是有人在捏着他的鼻子掌握他呼吸的节奏。
他又转过身去看另一个儿子。这个孩子睡熟了的时候,连鼻翼也看不出一点震颤。因为身体被束缚在睡袋里,这个孩子只有一个小小的脑袋露在外面。他醒来的时候会一边发出微弱的声音,一边咧开嘴用黑色的小眼睛看着这个世界。哦这个世界真美啊我会爱这个世界的世界上有会唱歌的鸟有会开的花还有会飘的云,他也许就是这么想的因为他小时候也是这么想的。一开始他觉得自己是幸福的因为能活在这个世界上谁不幸福呢,对于一些人来说有东西吃就可以很幸福了,那对于别的一些人来说可能还需要今天吃清汤挂面明天吃肯德基才能幸福,但总的来说活在这个世界上算是幸福的。你活在这个世界上也没有必要去争什么抢什么,因为说到底能活着就不错了,如果今天你只需要呼吸然后躺在地平线上什么也不做就能顺利地度过到下一天,可站起来去找东西吃就会遭遇陨石毁灭地球,那你还不如就安安静静地躺在那儿。虽然有时候你会想为什么呢为什么是我呢我只不过是想要躺着就这么躺着我什么也不要我什么也不奢求其实我也不是在做我自己我只不过是觉得命运交给你一张牌那这张牌你不可能完完全全地攥在手里你要是想赢的话你终究还是得把它打出去但究竟是怎么打其实我也不太清楚因为我毕竟也只活这么一次我好不容易像是幸运了这么一回我只不过是想要回报一下给我那张牌的人但是到头来我又发现好像当初我伸出手接过这张牌就是错的。活着就像是这种进退两难的困境把你夹在中间,到头来你发现原来你走出去的每一步都是错的,因为你就是一双40码的脚人家要你穿48码的鞋,你还没反应过来这双鞋不合脚呢就被逼着往前走了,走头几步的时候你觉得好像还不错,虽然有点大但毕竟它也是一双鞋嘛,既然也没得选了那不如就干脆这么凑合着继续走,直到你被一个过小的阶梯连着鞋子绊了个大马趴,那个时候你就知道他妈的我穿这双鞋的时候看起来就像是一个傻子。
她总是说,小郁妈妈从来就对你没有什么要求。你是个beta你注定是成不了人上人的所以就这么活着就好了,你知道我们家没有什么钱所以也没法给你很好的生活条件,但是我们做人啊最重要是一定要知道感恩,爸爸不是更疼小悦只是因为他将来成才的机会大一些,等弟弟以后嫁了一个好人家了我们一家人也算是苦尽甘来了。妈妈知道你不聪明也不机灵但是你有两个可贵的优点一个就是勤奋,另一个就是脚踏实地。我们做人一定要知道什么东西值得我们去争什么东西我们争了抢了最后的结果一定就是头破血流,因为这个世界就是这么奇怪啊你生下来是什么身份就决定了你以后会是什么命运,你当然可以试试去反抗一下,但是很大可能你反抗了终究也没什么意义。妈妈难道不爱你吗你是妈妈的第一个孩子我把我最多的爱都奉献给了你,所以我希望你可以开心地快乐地过日子一直到你老了以后,就算你一辈子只能像我一样活在这样的境况里面我也希望你最起码不要因为不切实际的幻想而毁了自己。你做什么事情只要问心无愧就好了,因为你要知道妈妈就算再爱你再怎么想要帮你也还是能力有限你弟弟就是omega你爸爸就是喜欢你弟弟他就是怕你们有一样的信息素你弟弟为了你已经戴了十几年的信息素抑制贴你爸爸不希望你找一个可以闻到信息素气味的人做伴侣因为弟弟会不高兴的他小时候老在你上学的时候问我为什么我和哥哥的信息素一样呢。隔壁的小孩子因为分不清弟弟和你的信息素的味道老是以为你弟就是你所以弟弟总是一个人躲在房间里哭,但是你弟不是怨恨你所以才戴信息素抑制贴的,你弟弟长大以后曾家的那些亲戚你的表哥表弟嘲笑你说你不仅是一个beta信息素还和弟弟一样,他们嘲笑你没有活着的价值你弟弟听了以后觉得哥哥实在是太可怜了所以才戴上的信息素抑制贴啊。小郁妈妈爱你你做什么我都阻止不了你妈妈早就告诉你你要找就找一个beta好了不然事情怎么会发展到今天这个样子。你找一个alpha干什么呢,干什么呢?
这个孩子睡觉的时候看起来真乖巧。他第一次从保温箱里被抱回家的时候,曾郁问晏邢宇晏英博是什么样的信息素,晏英明是什么样的信息素。晏邢宇说:“晏英博身上有草的味道,晏英明身上有花的味道。”那时候他就想,太好了,太好了。
身后响起了一阵布料摩擦的声音,接着婴儿啼哭了一声,像是早春的花开着苞破了芽。晏英博从本能中嗅闻到了他母亲的气息,所以他在昏暗的环境中眼睛还没睁开就开始喊妈妈。曾郁还站在晏英明的床前,在晏英博的哭声越来越大的过程中,他看见这个睡
', ' ')('得很熟的beta孩子嘴巴张了张,发出呛咳的声音。晏英博大哭的时候,晏英明也醒了,其实他不是自己愿意醒的,他总是被晏英博吵醒。
那个alpha孩子一声一声地喊着,大喊:“妈妈——妈妈……!!”
他用一种悲哀的眼神看着迷糊睁眼的beta孩子,他的嘴巴完全张开了,因为哮喘发作的后遗症,他的喉咙里总像是被塞着一个干燥的棉花,虽然加湿器里出来的都是纯净水,可空气显得依旧浑浊不堪。他看着自己的母亲,带着懵懂的天真的表情,嘴里一如既往只会哼哼。这是一个乖巧的孩子,他是一个乖巧的孩子。
“妈妈……妈妈……妈妈!!!”
有谁打开门进来了,他依旧站在那儿一动不动。他听见了一个女人说哦哟……曾先生你怎么不抱抱小博少爷他在哭啊。曾先生?
他转过身去,看到自己往前走,脸上肯定是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因为那个女人看着他的表情中满是惊讶。
曾先生,丁女士让我上来告诉您,把小博少爷和小明抱下去让她看看……
他俯下身去把晏英博抱起来,那孩子在曾郁的手臂中开始扑腾,上下身四肢往不同的方向大幅度地摆动,曾郁抿了抿嘴巴,才勉强能发出声音,他听见他自己说:“宝宝乖……宝宝……别哭……”
可是晏英博不依不饶。他不明白为什么他的母亲一开始不抱他,把他晾在这里哭了这么久。他生下来之后几乎就没有受过如此大的委屈,如果他在他母亲的怀里呆的时间够长的话也许他就会消停了,但是这个过程必定非常煎熬,这个孩子太聪明了也太会闹脾气了,他样样都要争第一,样样都要独一个,现在是这样,说不定以后也是这样。曾郁让自己的胸脯用力起伏以加大呼吸的深度,这样他才有办法不让自己把手松开。
又有一个人打开门走了进来。曾郁稍微使了一些力道,让晏英博窝进自己怀里。他不得不将孩子身上盖的毯子一起拿起来裹住晏英博,不然他再这样动下去也不是办法。alpha孩子的大哭声将他弟弟的细弱的哼哼完完全全地盖住了。晏邢宇走进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幕,他刚刚从睡梦中苏醒过来,连头发也没梳,脸上带着困倦的神情。alpha走到曾郁身边,从他手里夺过不停地叫喊、踢打的晏英博,同时说:“阿姨,你可以出去了。”
奶妈战战兢兢地从门外消失。曾郁低着头不知道该做什么,晏邢宇一手托着晏英博的屁股,一手捏在孩子的脖颈后:“你把明明抱起来。”
晏邢宇一说话,他就下意识照做。晏英明进到母亲怀里的时候,晏英博爆发出了巨大的哭声,晏邢宇不耐烦地把孩子的脸转过去对着自己的胸膛。晏英明小声地咳嗽了几下,脸蛋皱起来,鼻子也变得红通通的。曾郁手足无措地站在那儿不知道该做什么。
“柜子面有温水和针管,你先喂明明喝水,再给他喝奶。”晏邢宇说着话,也咳嗽了一声。曾郁点点头,在晏英博的啼哭中走向橱柜,beta宝宝躺在曾郁的怀里不停地转动着眼珠子,仿佛在开心又仿佛在疑惑。他不算是很熟练地把晏英明放在了篮子里,然后他在柜子上寻找到了针管和装着水的保温瓶。这些都是晏邢宇提前准备好的。他开始往瓶子里抽水的时候,晏邢宇又在他身后说:“五毫升。”
他抽了五毫升,在晏英明的注视下轻轻托起孩子的后脑勺,针嘴深入孩子的嘴巴里,水位下降得很慢,晏英明每喝一口就要呛咳一下,但总算还是喝完了。喝完水以后,他又把晏英明重新抱在自己的怀里,此时晏英博已经停止了哭闹,在晏邢宇怀里抽抽嗒嗒地呻吟着。他碧绿色的眼睛睁得老大,一边流眼泪一边委屈地盯着他的母亲,嘴里不停地呢喃:“妈妈……妈妈……”
曾郁抱着晏英明慢吞吞地走到躺椅前面,而后坐下来,他掀开了上衣,露出被咬得肿大艳红的乳头。然后他把晏英明的脑袋凑到自己的胸前。
“啊妈妈……妈妈妈妈……”晏英博的声音非常愤怒无奈与委屈,晏邢宇坐在曾郁身边就让他的alpha儿子这么看着他的母亲给他的双胞胎兄弟哺乳,当然他自己是一点汁水都拿不到。在他开始挣扎的时候,晏邢宇皱着眉头不耐烦地按着他的脖子,硬是不让他动。来自父亲的信息素的压制力量是强大的。
“明明哮喘发作不是你的错。”在曾郁发呆的时候,晏邢宇突然这么说。
他愣了一下,很快就明白过来晏邢宇在说什么。
窗外夕阳的光线透过窗帘隐隐约约地照进来,照到晏邢宇的侧脸上。他的鼻子很高,侧脸非常地优美,碧绿色的眼睛在光线里迷蒙扑闪,让他整个人就像一尊中世纪巧匠精心刻琢的雕塑一样,静谧而宽容。
他哮喘发作,不是你的错。
我不怪你。
曾郁感到有泪水在眼中积聚起来了。他想,为什么,怎么会这样,为什么他老是可以猜透我在想什么。为什么就是他呢,为什么就是我呢。
他听见自己用一种破碎的、卑怯的语调这样问:“晏邢宇……
', ' ')('“如果、如果我说,你发情的时候,我本来有机会走的,但是后来我……我是故意留在那里,因为我想要和你呆在一起,因为我……我觉得被你抱着的时候很幸福。我一直骂你说你在强迫我,但是我本来就是因为自私,因为卑鄙才让你不得不跟我做的……我就是这样的烂人……如果那次发情我及时离开的话,之后你也不会那么痛苦,不会一直被我拖着……”
他没有胆量再说下去了。他看见晏邢宇用冰冷的目光直视着他。
半晌过后,alpha说:“所以呢?”
曾郁缓慢地眨动着眼睛,说不出话来了。
“所以你现在后悔了?”他听见alpha这么问他。
“没、没有……”他急切地回答。喝着奶的婴儿在他怀里发出一声嘤咛。
Alpha将怀里的孩子抱着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曾郁。他看着beta,连脊背都没有弯曲一下,声音冰得像寒冬里的铁。
他问:“我妈跟你说什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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