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晏邢宇穿着皮鞋,他的脚尖一下又一下没有间断地踢在alpha男人的肚皮上,下午的时候还精虫上脑的家伙此刻除了惨叫之外,什么声音都发不出来了。在晏邢宇眼里,这个能把曾郁压在地上胡乱揍打的低级生物只不过是一团稍微有点重量的沙包。当这个被打得比他还惨的男人鼻青脸肿地向他道歉时,曾郁感到自己的心裂成了两半。
后来有两个穿西装带墨超的男人过来把半死不活的寸头提走了。曾郁像是痴呆了似的站在原地目送他离开,然后他意识到晏邢宇正用一种毫无波动的表情注视着他。
他听见从一个很远很远的地方有一道很小很细很微弱的声音对他说了一句话。他的心就像死掉的石头一样沉下去了。那道声音说,不过如此啊。
不过如此。
三天之后,躺在床上养伤的曾郁收到了来自母亲的电话,曾经因为家务事忙得声音沙哑苍老的女人一反常态地以一种高昂的音调喜不自胜地向他宣布:“小悦被s大拟录取了!”
当晚他入睡的过程比以往都要艰难。晏邢宇躺在他身边一闭眼就没了声气,他却没有办法控制自己的眼皮张开看向黑魆魆的天花板。猫头鹰在窗外咕咕咕地吟唱着没有韵律的歌谣,他有些哀戚地聆听着从三天前就进入他脑海里的那道声音。在只剩他们两个人的时候,曾郁问晏邢宇:“你打他的时候,觉得他重吗?”
晏邢宇说:“你最好把他忘得一干二净。”他知道这个男人是谁。
不知道什么时候他开始做梦了。他知道他在做梦因为他发现他怀里竟然抱着一个哇哇大哭的婴儿。婴儿啼哭的声音很吵,整个世界都在随着它发出的声音震颤。他抱着这个婴儿想好烦好烦好烦啊我不喜欢他为什么他要一直哭呢,他想有没有人可以帮帮我有没有人
他东张西望,果然后面迎上来一个人,直觉告诉他这个人是晏邢宇的母亲。美丽的s级omega用一种温柔但带有可惜的声音对他说:“可惜,你是beta,你不会产奶。如果有人可以帮帮你就好了。”
他着急起来了。婴儿哭闹的声音越来越大,他想为什么呢我怎么就不会产奶呢。他踉跄着站起来,手里的婴儿太沉重了差点掉下去,他想把婴儿放进婴儿车里。他往下俯身松手的一瞬间婴儿一边张开嘴大哭一边剧烈地扭动起了身子,这令他差一点把持不住。与此同时他发现车子里早就躺着另一个一模一样的婴儿,它嘴里叼着一个奶嘴一样的玩意儿用明亮的黑色大眼珠滴溜溜地看着他,这个婴儿倒是不哭也不闹。他想怎么会这样呢我怎么会
接着他在窗帘拉开的声音下如释重负地醒了过来。醒过来的时候他下意识地想到,只要生了孩子就会产奶,我不可能不会产奶。这是一个噩梦。晏邢宇站在窗边背对着他,外面的天空中有一片云悠悠地漂浮着,这个世界和昨天的世界没有什么两样。
曾郁没有太大的本事,但他总告诉自己生活就像一条河,你是一条还没漏底的小木船,船上也没有行客,所以水往哪里漂你就往哪里走吧。不过现在他被一艘巨轮拴住了,巨轮带着他在海里往一个他不知道的方向走。他还挺感谢这艘巨轮的,反正如果巨轮上的游客出了问题,他也算是一艘不错的救生船。自从那一次意外后,晏邢宇每隔两星期都要标记一次曾郁,他在beta腺体中注入了大量表示着占有与威慑的信息素,就算有alpha敢靠近,也会被beta腺体中散发出的精神威压吓跑。曾郁自己是感受不到的。
暑假来临前,晏邢宇问曾郁想去哪里旅游。曾郁有些兴奋,但是他的脑子一片空白。他想了很久,没有一点头绪。晏邢宇让他慢慢想。
还没等曾郁想出来,曾母就给曾郁打来了电话。曾悦高考结束想要和班里的同学一起毕业旅行,正好大家都没有去过海边,就想来s市玩玩,希望曾郁能过去照顾照顾他们。
“小郁,你和小晏现在还在一起玩么?人家毕竟是s市的东道主,比我们会得多,如果他有时间的话,你去拜托一下他,让他带着小悦和他同学一块儿玩,知道吗?”
曾郁应下了。
晏邢宇对曾悦的到来有那么一点点的不高兴。当曾郁向晏邢宇说出他妈妈让他办的事情时,晏邢宇把他从怀里推了出去,力度不大。曾郁讶异地目睹alpha翻过身去用后脑勺对着他,以为对方是不满自己屡次因为家里人的事情给他添麻烦。他小心翼翼地道歉,晏邢宇却冷哼:“你弟要旅游你就答应,我要旅游你屁都放不出来一个。”
这话让曾郁目瞪口呆。他想不明白为什么自己的毫无头绪在晏邢宇眼里变成了游移不定。他犹豫一阵,小声劝道:“我也没有去过海边,我们就去海边旅游吧。”
曾悦一行跟着七八个同学一起来了,他们都是曾郁高中的学弟学妹,除了omega就是beta。也正是在这个时候曾郁才知道晏家居然在s市拥有一片私人海滩,面积还不小。晏邢宇告诉曾郁,小时候他妈妈经常带他去私人海滩度假,他对海的兴趣不大,但是只要曾郁问,他还是一一答了。曾悦来得不算晚,正好是曾郁
', ' ')('期末考的后一天。晏邢宇去和海滩的管理员商量这几天的安排,让司机开了一辆能容纳10人的座驾将这堆人一路拉到私人海滩旁的高级酒店,总共入住五天,一分钱都不用花。曾郁从接到曾悦的那一刻起就没得一点安宁了,这群咋咋唬唬的没见识的高中生有能耐把车顶掀到天上去,他自己也对晏家财力所能做出的事一知半解,全程被司机安排得明明白白。
曾悦在得知晏邢宇和曾郁的关系之后,虽然没有表现出赞成的态度,但也没把这件事透露给父母知道。可是曾郁没因为这样的“侥幸”而轻松半分,他始终清楚地知道,他的弟弟无时无刻不在用掌握一切的眼珠子跟随着他。曾悦高考结束之后就去学车了,学到一半他嫌晒得慌,又想把课程挪到寒假去,曾父完全没意见。这次来,omega仿佛对此前发生过的事情没了丝毫印象。他的脸色经过休息已经恢复到学车之前的那种莹白,他坐在曾郁身边雀跃地感叹:“晏哥真的好厉害啊……”
今天天气很好,海边虽然艳阳高照,但是海风一点也不闷热。晏家的私人海滩管理得当,连沙子都是轻盈的米黄色,岸上有阳伞桌椅排球场。岸边停着几艘快艇,那群高中生大叫着开起来一定很爽。他们放完行李之后就开始在沙滩上疯跑。曾悦一如既往将信息素抑制贴贴在后颈上,为防万一他还戴上了隔离项圈。曾郁跟在他们身后出了酒店,第一次看见海的样子,难以自持地迈不开脚步了。他会游泳,但是游得不算很好。他是有点怕死的,海的样子实在太大太广袤了,当你毫无阻隔地面对着海与海天相接的那一条线所带出的云雾之时,你会发现原来我们被巨大的海吞没只不过是一瞬间的事情。
曾悦被同学拉走了。他们脱掉衣服跃跃欲试地想要冲进海里去。曾郁继续盯着海的样子看,有晕眩的感觉从他肚子里升起来了。他皱起眉头,怀疑自己光是用眼睛看就开始晕船了。这可不是一件好事。兜里的电话响了起来,晏邢宇和管理员谈完话,问曾郁在哪里。救生员戴着墨镜一动不动地坐在梯凳上。那群小家伙在曾郁的视线里已经变成米粒般大小。
曾郁对电话另一端的晏邢宇说:“晏邢宇,我也想在海里游泳……”
Alpha静默了几秒,不答反问:“我抱着你在海里面游怎么样?”
晏邢宇虽然慷慨地包揽了曾悦与同学来玩的所有开支,但他并没有和高中生们一起玩的打算。事实上他只打算在今天见曾悦一面,请大家吃个饭之后就带曾郁回去,接下来几天会有专业导游带领曾悦一行人在s市内游览。对于曾郁也想在海里玩的愿望,他的答复是来日方长,等曾悦走了之后他们两个人可以慢慢玩。
有一个热情的omega向他跑过来,这个面相清秀的男孩子还戴着牙套,他见曾郁一个人孤零零地呆在海滩上,便好心好意地想拉曾郁一起:“小郁哥,我们想打排球,但是人太少了,你也和我们一起玩吧?”
曾郁想着晏邢宇的话,一股不甘心的怨怼升腾起来。他点了点头,笑着应:“好。”他感觉体内属于高中时代的那种青春热血的激情又卷土重来。曾悦和其他三个同学已经在浅海区下水了,曾郁没穿泳衣,只能陪其他人一起打排球。他对排球也不是十分熟悉,但胜在愿意动;他也不算特别笨,试过两局便逐渐掌握了接球的手感。烈日下海风吹来了海鸥飞翔而过的声音,吹到他的衣服掀开时袒露的肚子上,他跳了一下,然后一股突如其来的恶心朝他袭来。他感觉喉头涌起了一阵酸涩的困意,排球很艰难地被他打到地上,身边传来高中生遗憾的哀鸣。
“打回来……发球!”
他捂着肚子抬起头,觉得自己有点不对劲了。他往排球场边走了几步,有一只海鸟停在酒店金灿灿的屋顶上,尖细的嘴巴无比清晰地在他眼里放大了。海鸟的脑袋往前急促地伸缩了两下,它的嘴巴张开又阖上。天很蓝。
他终于忍不住,扶着排球网边的柱子剧烈地呕吐起来。
曾悦正准备脱掉湿淋淋的上衣往海里潜入,突然听见有人在远处叫喊他的名字。他疑惑回身,天光下他的耳垂上有一颗新戴的耳钉折射出了钻石般的光芒。他在高考完第二天偷偷和朋友去打了耳洞。回家之后爸爸无可避免地发了一顿火,不过他们到底没法不依他。他在海浪的回声中看见沙滩上所有人围成了一个巢穴般的团块。
***
晏邢宇从报告室出来,没看见曾悦用怎样焦急的目光注视着他。曾悦想要和这个面容冷峻的男人说两句话,当然是关于他哥哥的,但是晏邢宇马上被医生领着进了检查室。曾郁捂着肚子躺在病床上,嘴唇因为过于猛烈的呕吐而变得苍白。
医生将b超图挂在白炽灯下,光明正大地展示给曾郁看。晏邢宇蹙紧眉头瞪着那张晦暗不明的图片,仿佛十分不满。
医生对迷茫的曾郁说:“恭喜你,宝宝的状况很好。但是之后可能就会受点苦了,毕竟第一次怀孕就是双胞胎。”
曾郁呆滞地与自己肚子里的两个孩子面面相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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