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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越想越胸闷,不知怎么竟然睡着了。
直到半夜才醒来,听着耳边平稳的呼吸声便随着时不时的小呼噜,秦臻蹑手蹑脚从床底下爬出来,又盯着那裸露的老男人好半天,才回到客厅的沙发上,假装是半夜才回来。
夜里又做了许多浑浑噩噩的梦自是不必多言,早上被闷热的皮沙发闷醒,而后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内裤里一片黏腻。太丢人了,秦臻不断安慰自己这是清晨的生理反应。
毕竟是信息爆炸的时代,秦海云所在的大地出租车公司开发出了个APP服务,功能十分简洁,人人都能上手。但秦海云毕竟年龄大了,不乐于接受新鲜事物,有些跟不上潮流,再加上他本来就有些窝囊,时而还似女孩儿一样内向腼腆,老板们不大看得上他,所以活计更少,仗着脸生的还不错,留住几个女老板饭局间隙叫他去做代驾。
时间一晃而过,不知不觉秦臻已与那老男人一同住了一个礼拜,转眼到了销假回学校的日子。
他算是将这中年男人看的透透的,但不知是不是那日无意间偷看到的秘密,他总觉得自己好像不大对,眼睛老是有意无意地盯着那老男人,再加上回校的日期将近,整天像谁欠了他钱,说话愈加不顾忌,每每刺得那老男人露出被伤透的表情。
到了秦臻回校的前一天,不同于走读生,住校是要上晚自习的,他到时候要是真回学校了,很难找出借口溜出来。
下午下了课,秦臻跟着同学踏出校门,青水市实验中学的大铁门十分阔气,上面铁画银钩的四个大字据说还是伟人亲笔书写。
人山人海中立着许多小轿车,个个家长翘首以盼,像极了等候将军发挥命令的小兵,只等放学铃响,就一窝蜂把孩子带走。
秦臻灵机一动,掏出手机,找出app,点了那老男人的号,悠闲地等在拐角的地方,两分钟后显示司机已接单,便开始无聊的玩起小游戏。
玩的累了猛一抬头,便看见那辆熟悉的车缓缓驶来,秦臻微微眯起眼睛,见到副驾驶上还坐了个男人,正拧开一瓶矿泉水,十分体贴地往秦海云嘴里倒。
老男人也不推拒一下, 喝完了水还按着人家的手背,感谢性的轻拍。
副驾驶上的人不知说了什么,两个人笑的前仰后合。
等到车在秦臻面前停下,秦臻真是脸都快黑了,那老男人见了他丝毫不意外,长腿靠近,制式西裤妥帖笔挺的包裹住下身,两只白手套紧贴裤线,秦臻却还在瞄着车里。
副驾驶坐着的男人大肚腩板寸头,条纹T恤运动裤,脖子上还挂了条大金链,手上戴着大金表,浑身名牌,妥妥的暴发户形象。
“臻宝,走吧。”秦海云立在他前面叫他。
秦臻回过神,扫了他一眼,却没提那事,淡淡地问他,“怎么知道是我?”
秦海云指着他的手,露出个笑,“你的手机号爸爸怎么会不认识?知道你明天就走了,买好了牛肉放车里,想吃什么晚上做。”
秦臻怪怪地盯着他,从台阶上轻巧跳下来,再一回神,那车里的副驾驶已经不见了,便跟着他上了车。
这老男人虽然厨艺还不错,但是什么菜也经不住天天吃,他最会做一道虾仁白菜炖豆腐,秦臻早上中午都在学校解决,第一天晚上吃到的时候还觉得不错,第二天晚上又看到那道菜的时候,咬咬牙还是吃了,那老男人解释道"冰箱里还有块豆腐"所以续进了剩菜里。
再一再二不再三,却有再三的白菜炖豆腐,没等到秦臻发火,那老男人抢先解释,"晚上从菜市场多买了点白菜"。
秦臻又给他百度剩菜的危害,又变着法扔掉冰箱里的白菜和豆腐,好不容易才磨着他把剩菜扔了,说想吃牛肉。
没想到这老男人这么听他的话,晚上下班就买了牛肉回来,要做一道杏鲍菇炒牛肉。
秦臻坐在饭桌前颇有些感动,秦海云打厨房里取了瓶啤酒坐回到餐桌前,父子两个你一杯我一杯。
一口黄汤下肚,两个人有些飘飘然。
这老男人酒量浅的很,才刚灌下两口就意识不清了,一直教训他一些屁话,什么好好读书,读书才有出路之类的。
听着听着,秦臻突然一口闷了杯,将玻璃底叩在桌面,清脆的声响吓了那醉鬼一跳。
秦臻喝着雪花生闷气,一则是他不服这老男人,自己是个出租车司机有什么资格管教他,另一则是他成绩本就很好,被他这么一说仿佛自己从没努过力似的。
他索性跑到客厅,掏出了一本物理题集。
本意是想给这老男人看其中夹着的107分物理试卷,谁想到秦海云手一翻,打到了他折书角的一页。
那一页上有个题被秦臻拿红笔圈出来了,并不是他不会,也不是有多难,不过是那道题有两种做法,可以在教同班同学的时候小露一手用来炫技。
秦海云还以为是他有题不会,拿筷子戳着脸颊,另一手指指点点,“你看这个不就是……”
秦臻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心里早就
', ' ')('等不及看他出丑再进行嘲笑打击。
“不就是……洛伦兹力充当向心力嘛……”那醉鬼说着开始大舌头,nl不分,险些说成诺伦。
光这一个名词已使得秦臻惊讶,但接下来这老男人的讲解居然还都是正确的,更使得秦臻哑口无言……喝醉了还能保持做题的逻辑,现在的出租车司机,都要这么懂物理了吗?
他狐疑地扫过老男人醉醺醺的脸:“这么明白,你是哪个大学毕业的?”
秦海云一愣,“青水实验中学。”
原来是校友,秦臻并不意外,在人才辈出的九十年,能把他母亲哄骗到手,是从同市的重点高中毕业的不足为奇。
“哪个大学?”他重复道。
秦海云却好像被难住了,两条眉毛纠在一起,像两面互相对峙的悬崖。
他艰难地张开嘴,说出的话却连自己都听不清,半晌才咽下一口吐沫,“爸爸没上过大学。”
“为什么不上?分不够?”秦臻步步紧逼。
然而这个问题却再没得到回答,那老男人头一点,皱着眉倒在桌上,看上去困惑得这个问题他自己都弄不明白。
得不到别的回答, 秦臻想来想去还是放不下心里那事,便抓着胳膊把他拉起来,试探地问他,“今天坐你副驾驶上那人是谁?没听说你还认识这样的朋友?”
“嗯?”秦海云抵住困意,勉强夹了一筷子牛肉填进嘴里,“你都看到了?”
秦臻轻描淡写道,眼睛紧紧瞄着那老男人的表情,“没,就扫了一眼。”也不知道是谁连人家八辈祖宗都恨不得调查出来。
“你说刘奔啊。”那老男人仔细想了想,笑道,“爸爸的一个同班同学,干酒水生意的,最近突然联系上,想让爸爸帮他卖点酒。说起来我跟你妈还是不同班的高中同学,很正常嘛。”
哪里正常了,两个久未谋面的好朋友,还是大男人,还互相喂水?
秦臻恨不得反驳他,自打知道了这老男人身体的秘密,就整日食不下咽,半夜梦中惊醒,只要看见这老男人跟个男的在一起,心里就十分不安。
这样的人,就应该锁在屋里,每天老老实实呆在家里哪都不许去才对。
秦海云想起许多往事,有意讲给他听,“你妈当时学习成绩很不好,我们两个教室正对着,她有事没事就借口借书,或者哪个题不会,要么就是老师不在办公室,找我聊天。”
秦海云与叶方娴正是高中认识的,打眼一瞧也算是郎才女貌天造地设的一对。
有句歌词叫回忆过去,痛苦的相思忘不了,估计这老男人现在就是这个形象。
秦臻下意识攥紧了手里的筷子,酸溜溜地想那还能咋的,不也离了吗,接着问他,“你认识我舅舅吗?”
熟料这个问题却好似是戳中了那老男人的某个点,他反应极为异常,手抖得抓不住筷子,甚至不小心打翻了饭碗,白花花的米粒糊在地砖上。
秦臻看他这失神的表现,一个荒诞无稽的猜测涌上脑海,这老男人不会跟他舅舅也有一腿吧?他想起那日匆匆一瞥,挂在书架中心的黑白遗照,忙打消自己这不敬的念头。
话题至此不欢而散,清晨的时候他便收拾好书包衣服,回到学校。
彼时秦海云还沉浸在梦里,有道是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他年近40还这么窝囊不是没有缘由的,这就要提起那个姓叶的人。
·······
还得从93年秦海云初中毕业说起。
梅花镇是十里八乡最穷困的地方,那一年村里第三小队出了个高中生,正是秦海云。
他从小就是个无用的书呆子,家里祖祖辈辈是老农民,亲戚也都是镇上人,家里只生了他一个儿子,一切可着他来,所以能安稳地念书念到上高中。
论念书的本事,他在梅花镇上还很不错,可若要拿到青水实验中学来说就不算什么,何况还要负担一笔不小的学杂费。
舅妈经常跟他讲,就算你高中毕业,还是得回来种地,城里人有啥好的?城里人不还得靠咱种地?
但秦海云自小就拧,他名字里有海有云,命中注定的与“铁牛”“二柱”不一般。
等到8月末快开学的时候,老爹租了个拖拉机,他小叔开车,带上爷爷,一家五口人借了个小拖拉机欢欢喜喜地把他送到城里。
一路上捎着要进城的同乡人,车斗里人特别多,人人见了他都得恭喜几句,说他老秦家终于出个读书人。
秦海云跟着抿嘴笑,有的大娘还裹着头巾,交头接耳地夸他长的俊。
一路送他进学校换粮票,整理铺盖,自是不必多说。
等到开学前一天晚上,家里人在学校旁边吃了顿酒为他庆祝,气氛太热烈,担当司机的小叔喝高了,一路开着拖拉机翻进沟里,等到白天被人发现的时候,除了及早跳出车斗的他小叔,几个人尸体都硬了。
自此秦海云刚进了实验中学两天,就变成了彻彻底底的孤儿。
小叔
', ' ')('还没结婚,虽然捡回了一条命,但下肢被迸出来的车零件压了整整一宿,身上伤痕遍布,脑袋底下都是血,成了植物人躺在医院里。
秦海云一夜之间失去了所有家人,孤独地活在世上,同乡人同情他,想着他毕竟还是个小屁孩,就没告诉他。
母亲那边的亲戚有意帮衬他,便一起请了个老大妈照顾他小叔,但钱不够,那女人待了两个月就跑了。
秦海云从小是个活泼开朗的性子,典型的纯良邻家少年,他学习天赋确实不错,开学报道的时候占了奖学金名额,加上老师的帮助,成了班里的学习班长。
班里有个男的叫叶恨生,高高大大,总是捉弄他,趁他上厕所偷偷翻他的书包往里面放蚂蚁,或者上课锤他的肩膀,要么就是做男生之间的“那种”游戏,趁没人注意偷袭他的裆部。
秦海云性格软哒哒,又比较内向容易害羞,因为带着乡下口音不敢开口,是个名副其实的书呆子班长。他只以为叶恨生是跟他开玩笑,他看见也有男生对别的女生这么做的……
叶恨生球踢的特别好,经常拖着他去看他踢球,一个月里鞋能踢坏4双,久而久之两个人就玩在一起。
有一回下午没课,两个班的男同学互相打攻防,看热闹的女生将球场边的台阶围了个水泄不通。
叶恨生眉眼锋利,透着一股嚣张气儿,又人高马大,看着就不像个好惹的,一路将对面打的节节败退。
中场休息的时候自然是要享受一下女同学们众星拱月般的目光,但像是暗示着什么,叶恨生偏偏只接住了那书呆子班长的水瓶。
他把那水瓶拧开,脱了上半身的半袖,从满是臭汗的头顶往下浇,在众人的注视下,光裸的深色肌肤上闪着钻石一样的细碎光芒,学着秦海云的口音叫他,“云子啊,云子啊——”
场中爆发出一阵轰天笑声,秦海云脸上红的透透的,努力抿着嘴,他是班长,大小是个干部,要严肃的。
心想他明明学的一点不像,但还是应了,“哎,喊我干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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