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雪征笑道:“这钱和房子没关系。你个老家伙要出远门了,我没什么好礼送你,干脆送点钱吧!我不和你客气,你也不要和我客气。当年在天津,我抢了你的码头,还打了你十几顿,这个的确是我不对。当年我不能道这个歉,我是大老板嘛,我得绷住面子。现在我和你实话实说,我知道那是我不对,我当时没钱,所以耍了无赖,我向你道歉。”
杜文桢听到“码头”二字,回想起自己在天津卫白手起家时那一份辛酸,功成名就时那一份威风;事到如今,年纪大了,身体病了,却要背井离乡到那异国,一把骨头不知要埋在哪里,便不由得垂下头去,落了眼泪。
他自从中风之后,情绪变得很不稳定,眼泪刚刚流出,随即就忍不住哽咽出声。陆雪征没想到老头子还激动了,连忙上前进行安慰。而杜文桢眼看左右没有旁人,爽性由着性子大哭一场——这么多人都仰仗着杜老板生活呢,他平时没机会哭。
哭完之后,他痛快了,摸出手帕满脸乱擦,顺便还抬手摸了摸乌黑的大背头,生怕发型凌乱。陆雪征坐在一旁,斜眼看着他:“哭够啦?”
杜文桢用力一擤鼻涕:“哭够了!”
然后他探身向门口望去:“我儿子没来吧?可别让他看到我这德行,要不然孩子该害怕了!”
陆雪征嘲笑一声:“你这哭的梨花带雨,我都害怕了!”
166喜迁新居
俞振鹏背着个小包袱,穿着短衣短裤以及一双露脚趾头的破鞋,狼狈不堪的出现在了陆雪征面前。
陆宅这时上下齐乱,众人都在筹备着下个月搬家。陆雪征见了俞振鹏,也没多问,只说:“来了就好。”
然后就让人带他上楼洗澡,又把自己的衣裳找出一套,给他换上。
俞振鹏收拾的焕然一新了,坐在餐厅里吃热汤面,吸溜吸溜的吃了一大碗,又来一大碗。丁朋五过来作陪,低声询问天津情况;俞振鹏一一述说了,听得丁朋五不住的摇头叹气。
吃饱喝足之后,他去客厅又见了陆雪征。讲起自己这一路的逃难情形,他那话语中顿了好几次——没命的时候只想着逃命,现在确定是能保住命了,却又心痛起了自己的钱财。
他在码头混了这么多年,混的家大业大。然而仿佛是在一瞬间,他变成了一名一无所有的难民。
他是个坚强的人,不愿在干爹面前为钱落泪。可是想起往昔种种,他的确是难过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规规矩矩的坐在陆雪征面前,他的双手搭在腿上,不由自主的就攥了拳头。
陆雪征心里明镜似的,见了对方如今这种模样,心里也不好受。探身抓过俞振鹏的一只手,他把那拳头一根手指一根手指的掰开,然后握在手里揉了两揉,末了一拍手背:“行啦,小子,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钱财都是身外之物,生不带来死不带去,没就没了,没了再赚。赚不来也没关系,干爹养活你,有云端一口饭,就有你一口饭。”
俞振鹏从来没和干爹这么亲近过。僵硬的手指感受着干爹的体温,他低头抹了一把眼泪,心想您不是我干爹,您是我亲爹。
厨房整理出了一大箱暂时用不上的杯碗碟盘,丁朋五闲来无事,决定开车把这一箱子易碎品先行送去新居。
他让哑巴开车,自己坐在一旁看风景,一路走的心不在焉。良久之后他回了家,对金小丰笑道:“丢人,走错地址了,差点没落下私闯民宅的罪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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