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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秋的风中已经带了像是能浸刻到骨髓里的寒凉,轻薄却又像是挟着闪着碎芒的刃片,能撬开骨节筋脉。子夜时连雨江涨,绵绵袅袅,落在水上荡起成片成片的涟纹,又在江面上升腾起一片蔼蔼沉云。
宋慈碾灭烛火,披上蓑笠,提了花灯向船舷外走去。
是真冷了,风像是有如实体,叫嚣着割破过她苍白的肌肤,冻进她的骨肉里。她压抑着低低咳了几声,又捂着嘴蹲下去,咳得像是能把五脏六腑都吐出来。
这幅身体根本不允许她再受一点的风寒创伤,轻微的发热都能轻而易举的要了她的命。
她昏昏沉沉的想,窥探天意,总是要付出一点代价的。
很多年前,她也一个人咳得撕心裂肺,一口口饮下千机,咽下去的像是混着血泪的真心。
她扶住身旁的船舷,有些恍惚地想,这么多年了,其实也没有改变过什么。
不爱她的,依旧不爱她。她真这样疼的时候,还是只有她一个人。
忽然觉得雨声骤止,她茫然的抬起头,看见了撑着伞来寻她的男子。
清瘦到过分的男子,却罕见的有着温润的眉眼,身长玉立的样子,撑着六十四骨节紫竹伞,瞳孔间有奇异的温柔。
“这个时辰了,当心淋了雨,回去吧。”
他对她说,声音清越如玉敲寒冰,凝视着她的瞳仁里却一直有着堪称完美的温柔。
宋慈浑浑噩噩的盯了他一眼,霎时间就清醒了大半,她注视他的侧颜,瞳仁幽深像是燃起了火光,苍白的脸孔慢慢泛回了血色。
“夜里睡不着,出来走走。”她对他说,声音带着经年的沙哑,却根本没给他回答的时间,自顾自的拦腰抱住他,紧紧勒住他的腰身,把自己的脸埋进他的怀里,等待着他的手落到自己背上。
他的怀抱也是冰冷的,冷的像是能把她溺死在四九天的寒川里。
“江逢,我大概活不了多久了。”
她低声说,眉眼里带着深深的倦怠,她侧了侧脸咬住了他垂落下来的发丝,有些疲惫的阖上了眼。
“也没关系,我也没觉的再有什么是我还想奢望的了。”她喃喃地说,眯着眼,曾经那双深沉,黑不见底的眸子变的暗淡无光,在这最后的时光有他在身旁陪伴也许也是她最大的快乐。
沥沥秋雨暗凄凄,寂静到只剩雨声的长夜,苍白又纤荏的姑娘抬起头注视自己的爱人,眉眼间有着死寂一样的艳丽颓丧,像是开到了将萎境地的昙花,面上的笑意却是无比的欣慰和知足。
“我们,会一直一直,在一起。”
她这样说着,眼角含泪,滚烫如血。
“生同衾,死同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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