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累没有多想,直接开口道:“若我是李德昂,在得到江油被攻破的消息之后,定然会在第一时间派人通知成都,然后纠结麾下的兵马,但却不会立刻
出兵,涪水关,放一放也无妨。”
青年不解道:“可是如此一来,岂不是让成都与巴东等三郡失去了联系?在大公子咄咄逼人的情况下,失去三郡的支持可不是什么明智之选。”
王累端起案几上的酒樽微微抿了一口,笑道:“绵竹至少有七八千兵马,庞羲是孤身入得成都,巴东郡为了抵御汉中军,囤积了数万兵马,除了葭萌关
孟达那里的三万人马之外,巴东至少有两万兵马,还有广汉、犍为的郡兵,如此加一下,五万大军应当是只多不少。晋军是偷袭江油,既然是偷袭,那
人马一定不会太多,只要有足够的人马进行反击,涪水关能坚持多久?况且这里是益州,是我们的地盘,只要葭萌关还在手中,拖下去只会对我们有利
,有什么可担心的?”
坐在王累下首的青年就是当初他跟法正所说的涪水关守将黄权。
笑着点了点头,黄权道:“李德昂终究是没有吸取上一次的教训,不过这一次,也不知他还有没有改错的机会。”
黄权所说的吸引教训,指得是李恢刚刚为官不久时发生的一件事。
李恢是建宁人,刚出仕的时候便担任建宁郡的督邮。这个官职,俸禄不高,但权利不小,说白了,就是监察郡中官吏是否清正廉明的一个官职。
而李恢的姑父名叫爨习,是建宁郡建伶县的县令,屁股不太干净。
本来也不是什么大问题,哪怕捅到郡守那,也不会有什么大问题,毕竟为官之人,又有几个敢说自己清廉如水?
但李恢这个愣头青不管,上报郡守发现没有回音之后,他直接将此事捅到了成都。
可问题是,西蜀乡党成风,李恢此举非但没有博得一个铁面无私,大义灭亲的名头,反而差点把自己的官职搞丢,可他姑父却是一点事都没有,连带着
家里人也看他不顺眼,虽说没有将他扫地出门,但全部都是指责他的声音。
若不是他姑姑跟爨习说情,只怕是他的仕途刚刚开始便要结束。
不过要说爨习一点都不在意,那也不尽然,为了不让李恢继续在自己眼前转悠,爨习便把他推荐给了蜀郡太守董和。
董和当时就跟李恢说过,德昂想有所建树,乃是人之常情,但凡事当三思而后行。
话说得客气,但其中的深意却谁都能听出来,无非是在指责李恢急功近利,不念亲情。
这件事,在益州的官场上不算什么秘密,对李恢这种行为,王累嗤之以鼻,只顾自己,不顾家人也就罢了,若是能成,不论如何也得夸你一声本事了得
。但你个毛头小子都没搞清楚官场上的情况便火急火燎地想靠出卖自己的姑父上位,这已经不是不讲究,而是没脑子了。
抬头看了一眼窗外的天色,天边已经泛起了蒙蒙的亮光,王累一夜未眠,但精神却是极好。
“公衡,算算时间,想来那李德昂也应该到了,你我准备一下,前去迎一迎那位太守大人。”
王累和董和的关系不好,这在蜀中官场同样不是什么秘密,当初劝谏刘璋,董和便是坚决支持许昌朝廷的一派,和王累之间没有少吵。
后来彭羕获罪,王累出面求情,按理来说,凭借刘璋宽仁的本性,两人丢官,这事也就算完了。但董和不乐意,不但拐弯抹角地让刘璋想起了彭羕一直
以来的无礼,还污蔑王累有心投靠张扬,这才使得刘璋大怒,杖责王累,并把他发配到江油大营。
这事,和李恢没什么关系,当时的他官位还低,根本没有说话的资格,但王累却不准备放过李恢,谁让他是董和一系的人呢?
官场之上,哪怕你什么都没做,可只是一个站队,便足以作为收拾你的理由。
至于黄权,同样对李恢没有什么好感,他和王累有通家之好,这不是秘密,而李恢作为绵竹太守,涪水关的顶头上司,平日里也没少难为黄权,如今能
给他一点教训,黄权可是一点都不介意。
这种事,在官场上常见的很,也别谈什么道德操守,是人都有自己的欲望和感情,打击政敌这件事,谁也不比谁清白。
略微准备了一下,待那轮红日从东方升起之时,斥候来报,李恢的兵马已经来到了涪关下。
王累虽然很想亲眼见到李恢出丑,但他清楚,这个时候不可大意,所以他并没有露面,而是让黄权一人登上了涪水关的城头。
城墙之下烟尘滚滚,而黄权的脸上却露出了一丝明媚至极的笑容,在朝阳的照耀下,仿佛整个人都在散发着金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