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好。”阎象深深地凝视了老妻一眼,她老了,眼角满是皱纹,梳得一丝不苟的头发掩饰不住成堆的白发,但她笑得很温婉,一如当年一般,让阎行
迷醉。
回过头,阎象大步离去,而府外早有两个白发苍苍的老仆在等待,一同等待的,还有一口漆黑沉默的棺材。
“老爷。”
老仆抱拳行礼,阎象点点头,伸手摸了一下棺材,触手满是冰冷。
“我们走!”
阎象没有坐车,没有骑马,就这么一步步向着皇城走去,两名须发花白的老仆抬着一口沉重的棺材跟在他的身后,背景无比苍凉。
寿春城不大,阎象家距离皇城也不远,但这段路却是寿春城最为繁华的地段,能够住在皇城周围的,自然非富即贵。而且有不少人是认识阎象的,平日
里不少人看到阎象都会上来套近乎,毕竟是袁术麾下的首席军师,哪怕现在失宠,好歹结个善缘,保不准什么时候就能用上。
但今天,却没有一个人上前和阎象搭话,所有人都自觉地让开了道路,本来熙熙攘攘的长街在阎象出现的那一刻变得一片死寂。众人的目光都有些复杂
,仿佛在看傻子,但眼底深处却难掩那一丝敬佩。
大话谁都会说,但能做到的却是凤毛麟角,现在的阎象无疑是要去践行自己曾经说过的话。你可以不喜欢这种人,可以说他傻,但心中却难免生出一丝
钦佩。
阎象同样也没有和别人打招呼的意思,否则的话,他大可以联络其他官员一同去向袁术进谏,但他没有。
他目不斜视,步履沉重,速度虽然不快,但每一步都很踏实,若是仔细去量的话,就能发现,他每一步踏出的间距都不差分毫。他没有一个身为怪人的
觉悟,步履从容地就仿佛准备要踏上战场的将军。
看到那挺拔的背影,两个老仆的步履稳健了下来,就连被他们抬起的棺材,晃动的程度都小得可怕。
如今袁术麾下第一大将桥蕤的家也在这条街上,在阎象出现在长街上之后,他便得到了消息,并一直守在门外等待着。
当阎象出现在视线中后,桥蕤长叹一声,迎了上去,低声道:“军师,何至于此?”
阎象一抱拳,道:“车骑将军,为人臣者,尽本分罢了。”
“可是...”桥蕤脸色难看,俯到阎象耳边低声道:“可军师你这是在逼迫陛下,陛下的性格你也清楚...不如这样,军师你命人把棺材抬回去,某陪你
去见陛下,大不了某拼着被陛下责罚,揍那杨弘一顿,一定让军师见到陛下。”
“不必了。”阎象摇了摇头,眸子里闪过一丝暖意,道:“触怒陛下的事,我一个人去就是了,没必要再把将军搭进去。”
阎象停顿一下,接着道:“如今的局势将军也清楚,曹操和吕布联手,豫州已经丢了,无论如何都不能让他们攻入扬州,否则的话,后果不堪设想。另
外,要小心吴郡孙策,此人不是久居人下之辈,还有周瑜辅佐,不可小觑。若是我...一切就摆脱将军了。”
听着阎象仿佛交代后事一般的话音,桥蕤一阵心酸,虎目隐隐有些泛红。
“这些乱臣贼子!”桥蕤怒道:“当初撺掇陛下称帝,陛下称帝之后他们又满是阿谀奉承,连曹操起兵如此大事都敢隐瞒,某恨不得将他们全部斩杀!
”
“将军慎言。”阎象连忙止住桥蕤的话头,道:“我走之后,不知何人可以托付,唯将军一心为公,还请将军保全有用之身,象去了!”
说罢,阎象不再多言,继续向着皇宫的方向走去,一步一步十分平稳,身后跟着的两个老仆同样一副视死如归的神情,脚步没有任何犹豫。
阎象是为了忠,忠于袁术,他们同样也是为了忠,忠于阎象。
桥蕤目送阎象悲壮的背影消失在视线之中,眸子里的愤怒再也不可遏制,反身一脚将自家大门踹得倒飞出去,怒气冲冲地返回了府中。
等不多时,顶盔带甲的桥蕤重新出现在了大门口,就这么肃然地望着皇宫的方向,仿佛一座雕塑一般。
他在等,等阎象的消息,如果阎象去了,那下一个就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