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节(2 / 2)

“那怎么认识的?”

“在网上,”程归的语速慢下来,“在论坛里面,都对一个话题感兴趣,聊着聊着就认识了。”

李丛木身体前倾,摸摸自己粗糙的下巴,把程归从头到脚打量了一番。仿佛有没有女朋友这一点,会让他彻底改变看程归的角度,所以不得不重新审视一下才行。

程归被他看得不自在,简明扼要地解释道:“我们性格比较合得来,就先处着。”

话都说到这种程度了,显然程归已经接近词穷,好在李丛木终于“懂了”,直勾勾的眼神转化为打趣的笑意。

“你小子行啊,我还担心你不开窍呐。”李丛木摆出一副老大哥的姿态,挑下眉头,建议道:“周末请她过来一起吃个饭,认识认识。”

程归当即摇摇头,“她不在上海,”接着又扔出一句:“在澳大利亚。”表情颇有种无论如何你也找不到她的坚定。

李丛木笑意更浓,没脾气地眨眨眼睛。他觉得程归一定是在说白话,因为刚才他给出的每个回答都显然是在生硬地对付。估计是虚荣心在作怪?却也不打算继续追问下去。随意偏过头去看窗外,夜色漆漆,只能看到玻璃上倒映着屋内的影子。

程归走到书桌前,拿起陶瓷杯子喝口水,缓解一下刚才紧张的喉咙,客气地问李丛木:“你要喝汽水不?冰箱里有。”

李丛木摆摆头,“等夏天的吧。”现在才过冬至,他只穿了一件夹克,并非感觉冷,只是恍然间觉得夏天时当阳光从那扇窗子里照进来,坐在这张小床上喝汽水的感觉会非常不错,就随口说说而已。

程归把窗台上的仙人球挪了挪,让它刺多的一面朝着李丛木,觉得盆栽很体面了,才想起问关键问题:“你真打算租房子吗?”

“租。”李丛木坐在床上撑一撑,似在感受床垫的弹力,“就是找个落脚的地方。”

“要考虑合租房?其实几个人住一起还是挺不方便的。”程归确实是这么想的,况且他觉得李丛木应该也不在乎从房租上节约一些开支。

李丛木动动脖子,似乎有些倦意,懒得去细想,随口说:“我过完年就去项目上常驻,到时候一个月能回来两三天就不错了。如果跟你们合租,你们轻松,我也省心。”

这样啊。那么居住密度会变得很低。程归脸上不由地露出一点儿向往。不过,“我们现在虽然闹了矛盾,但估计邓垒不会搬走的,没那么严重。”

李丛木低下头轻“哼”了一声,神色中有种微不可查的讽刺,“你还真是乐观,总把事情想得太好。我倒是觉得,他肯定会搬走。”

“为什么?”

李丛木不打算解释,故作神秘,学着小夕的样子说了声“推理”。而程归则不以为然。

“要不咱俩打个赌?”李丛木诱导说:“如果他搬走,我搬进来,你就去酒店给我扛东西。敢不敢赌?”

“赌就赌。”

听到程归答应后,李丛木像赚到了甜头的大尾巴狼一样,玄虚一笑,说着:“时间不早了”,便站起身。

在门口离开之际,补充了vc的小夕神采奕奕地从房间里飘出来,很有心机地递给李丛木一张名片,自来熟地说:“租房记得找我。或者,想上我们推理节目也找我,优胜奖有一万块拿哦,颜值还能另加通告费。”

李丛木接过那张花里胡哨的名片插到胸前的口袋里,留下一声“行”,便开门离去。

听着楼梯间里响起“咚咚”的下楼声,程归忽然后知后觉地记起来高中时,自己曾经和李丛木打过几次赌,赌的具体是什么已经记不大清,但结果似乎都是李丛木赢了。而且,自己刚才都没问如果自己赌赢会有什么好处!

“嘿,”小夕用指头捅捅程归腰眼,“这是发什么呆呢?”

程归回过神来,不确定地问:“邓垒应该不会搬走吧?”

“怎么不会?我算过的,一定会。”小夕信心十足。

程归不服气,打击他道:“你还算李丛木这几天没有桃花呢,但我昨天晚上就在酒店里撞见他和女友了。”

“真的?”

“那当然,”程归用东北腔说:“他女朋友那是相当漂亮。”

小夕立马作出惶恐状,“昨晚刚沾过桃花,今天居然没被我的火眼金睛看出来,他到底是何方妖孽,精力恢复得这么快?”

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程归已经懒得吐槽小夕了,转身回房去。无论如何,他心里开心了不少。打击小夕就像在超级马里奥里面踩毒蘑菇一样好玩,让他这几天被动的时运,终于有了一局小小的胜利。

可惜,这种胜利没持续几秒。就在卧室门即将关上之际,马里奥忽然发现可恶的毒蘑菇并没有被踩扁,他正幽幽地追过来问:“你刚才说,你昨晚去酒店啦?那是干嘛去了呢?”

马里奥意识到自己刚才说漏了嘴,趁毒蘑菇飘进门之前,先去把那只心爱的仙人球藏进了抽屉里。

第13章yht

平安夜这天的上午,公司里一派如常,甚至比平时还要安静那么一点儿,大家似乎都在为晚上攒着力气。

程归去一层前台拿快件时,走过空荡荡的大厅,听得见自己脚步的声响。充沛的阳光正从玻璃窗照射进来,温柔的前台小姐低头整理着信件,保安先生威武地立在门口,加上那棵葱郁的圣诞树,岁月静好得可以拍成一张贺卡。谁又能想到,就在上个月,这里曾被数百名维权客户穿着白体恤攻陷呢?

等到下午的时候,年轻的同事们渐渐按耐不住,开始小声交流起晚上的安排,主题自然是吃什么、去哪吃、和谁吃。

接近四点钟时,程归处理完一份统计报告,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看到通讯软件里冒出一条彩框消息“party10utes”,是提示生日会就要开始了。一生置业每个月都会为当月寿星举办一次集体生日会,12月的就定在今天,之前群发的邮件已经通知过。

程归本来习惯性地避开这种热闹场合,但他今天的精神头总有些恹恹的,身体里有种生病住院的错觉,便想去凑凑热闹调节一下,所以在10分钟之后,下楼去了活动室。

活动室在负一层的下沉式庭院,门两边立着两只喜庆的易拉宝,一只张贴射手座优点,另一只是摩羯座运势。

室内已经用鲜花彩球精心布置过,还融合了圣诞元素,有一个圣诞老人坐在驯鹿雪橇上的小玩具在棚顶飞来飞去。屋子中央,有几十把束着腰花的白色椅子围成一圈,圆心放着一张大桌子,上面堆积着小山一样显眼的礼物。

组织者见到程归,热情地在他头顶放了一只精致的小皇冠,又指给他安排好的座位。程归坐下后,发现与自己隔着两个人,坐着的正是行政总监先生。

有同事开玩笑说:“和总监一个月过生日,待遇可真好啊。”大伙听了哈哈一笑。

一切准备就绪,主持人先安排各位寿星做了自我介绍,之后就开始搞热身小游戏。

既然来了,程归便积极地参与其中。特别是,谷梁权也在场,和一些看热闹的同事站在外围,估计是来给行政总监捧场的。

程归知道自己的做法很幼稚,但在谷梁权无意间看过来时,他还是会表现出比实际更开心一点儿的样子,仿佛昨天被宣判“待改进”的那个人不是他,仿佛今天等了一整天也没等到领导回复因而心里有些发凉的那个人也不是他。

原本参加生日会就是为了跟着大伙动一动、乐一乐,程归并不在乎别人作弊赢礼品,只是咧开嘴跟着傻笑一气,感觉也还不错。

在吃蛋糕之前,最后一个环节是老套的真心话与大冒险。毫不意外,绝大多数人都选择了真心话。也许是怕行政总监踩地雷,小卡片上的问题都很中规中矩。当程归抽到的题目是“做过的最浪漫的事”时,之前吐露追妻细节的同事立刻咆哮道:“这个超简单啊。”

然而,程归却被难住了。脑袋当机的瞬间,程归在心里吐槽:还不如像从前玩过的那次,直接问几天换一次内裤呢。因为,他的整个生活里压根就没出现过“浪漫”两个字啊!

卡壳的几秒钟,机敏的主持人当即意识到自己遇见了一个处、男,心说这都二十大多了还没开过荤也真够不容易的,于是帮忙解围道:“不一定非要做过的啦,关键是要浪漫,说个幻想中的也行,比如那个漫漫长夜里无心睡眠时都幻想过些什么呢?”言下之意,你连yy都没有过吗?

程归并没顺着主持人指引的弯路走下去,而是目光转动间,瞥到旁边墙上挂着一幅黄浦江的油画,于是扶扶头顶的小皇冠,随口诌道:“去码头坐轮渡,嗯,和喜欢的人一起。”

“切——”大家都觉得这回答也忒敷衍了吧,想戏水起码也去个塞纳河爱琴海之类的,闹了半天连江浙沪都没走出去,纷纷起哄说这个不算数,要他在大庭广众之下认真yy一个才好。然而,行政总监却接起了轮渡的话题,说起他小时候住在黄浦江边的岁月,大伙立马就把程归晾着了,整齐划一地向总监投去兴致勃勃的眼神。

总监讲了一段小时候的苦日子,又回忆了一段年轻时打拼的岁月,最后把话题建设性地联系到房地产前景上,游戏终于happyendg。只是,出门去取蛋糕的同事却迟迟不见回来。眼见着要冷场,主持人赶紧机智地到楼上拿来两只立拍得相机给大伙玩。

有一个认识程归的寿星,热心替程归拍了一张,把待成像的胶片交到程归手中,让他可劲甩。程归甩了一会儿,相片渐已成相,效果还不错,那只会闪光的小皇冠是个亮点。

十分钟后,两盒胶片告罄,一只硕大的生日蛋糕终于被放在推车上推进了活动室。为了营造氛围,厚重的窗帘被拉上,灯被熄掉,只剩下蛋糕上面晃动着几点烛光。

音响中传出稚嫩的童音版生日歌,主持人喜庆地叫寿星们集合。

程归把相片和手机放在椅子上,走过去和大伙围聚在蛋糕周围许愿。闭上眼睛的时候,程归听到一阵铃铃铃的微响,是驯鹿正拉着圣诞老人的雪橇飞过头顶上方。

主持人倒数起“3、2、1”,随后一群人狂风暴雨般吹灭了那几根微弱的蜡烛。组织者把灯打开,开始切蛋糕。程归分到一大块,上面还有一瓣鲜艳的草莓,一口咬下去,饱满的味道里带着一丝丝清新的酸。

有一小撮人在角落里叫起来,原来是玩起了抹蛋糕的游戏,几个女同事开始还很娇羞,可是随着蛋糕抹到了美美的头发上,战火开始升级,几个人在活动室里你追我赶。

程归吃光自己的蛋糕后,打算拿手机和相片走人。然而回到位置上却发现,椅子上只剩下手机孤零零躺在上面,那枚立拍得相片却不见了。

难道是那几个跑闹的女同事撞到了自己的椅子?程归蹲下来在地上四下看了看,也没发现相片的踪影。

程归觉得好可惜,本来还想寄回去给老妈看呢。现在也只能作罢,两手空空地上楼去。

第14章yht

程归走到五层转角的时候,听见有人从楼上下来,脚步声沉稳有度,是财务部的人都应该听辨得出,那是财务副总裁杜总的脚步声。

“我正打算找你,”杜总经过程归身边,嘱咐道:“一会儿空了来我办公室一趟。”

程归点头说:“好。”可是,心里却免不了有一丝别扭。他有种直觉,如果不是刚巧两人碰见,如果不是刚巧要经过同一扇窄门,杜总是不会这么快找他沟通的。

回到办公区,程归坐在位置上一边录入当天的记账凭证,一边不时朝杜总的办公室看一眼,里面正有两个银行的职员在跟杜总谈事情。

时间接近五点半,霍霍已经收拾妥当准备离开,程归才终于听见隔间玻璃门打开的声响,是杜总把两个银行的职员送了出来,随即又把自己的助理叫了进去。

程归听着同事们一个个跟自己说拜拜,心里也没了做工作的耐性,随手整理起桌面上积累的单据,精神却有些溜号。

有一个拎着公文包的男同事走过来,扫了眼微微走神的程归,不甚关心地问:“平安夜里打算加班?这么积极啊。”

程归回过神来,点点头,一边规整着手上的发票。问他话的男同事叫裘致,是七月入职那批里唯一的财务t。按常理,同是t的两人应该会有很多共同话题。可实际上,两人的关系却有点儿紧张。

无论是从外表还是从性格,裘致与程归都有着明显的反差,他性子活跃又热爱运动,包裹在衬衫之下的肩头颇有些肌肉的线条,这让他在阴盛阳衰的财务系统里理所当然地受欢迎,而他本身也善于言谈、乐于交际。只是,唯独对程归,他总是抱有一种明显的敌意。

程归并不清楚这种敌意的来由,也曾为此苦恼过片刻,毕竟如果一个人对其他人都和和气气,唯独与你针锋相对,那说明问题极有可能是出在你自己身上。然而,程归实在记不起两人有过什么过节。事实上,在程归的记忆里,他在迎新会上第一次见到裘致时,就没受到过礼遇。所以,程归也只能认命,承认人与人之间就是会存在看不顺眼的情况吧。

程归以为裘致随口说句话就已经离开了,心里又准备起一会儿与杜总的谈话,微微出神。没料到,裘致还在自己身后,冷不防抛出一句:“原来你注会一科也没通过啊!”

“嗯?”程归停下手上机械的整理动作,意识到裘致是看见了自己桌角的那六科注会教材,心里油然泛起一丝遗憾。今年夏天,他实在没抽出时间来复习,在考试当天,项目又缺人值班,他就没抽出时间去考场碰碰运气。

在这一点上,裘致找到些许优越感,略微幸灾乐祸地说:“这种变态的考试,最好在学校里就做好准备,我去年就一次通过了三门,今年又通过了最难的财管。”

“是啊,”程归说:“我去年也有考。”

“一门都没考过?”

程归叹口气,伸出手摸一摸教材卷曲的书角,稍显疲惫地说:“都考过了,所以今年才要准备第二阶段的大综合。”

程归说话时,始终没有抬头,否则他一定会看到裘致的脸色在瞬间里骤变,就像一个自负的武将初上战场,满怀信心地迎敌,结果却一招未出就落了马,然后,心有不甘地离开了战场(办公区)。

程归在位置上,一直等到六点钟,中央空调都被停了,整个开放的办公区间里只剩下他一个人,杜总助理才捧着记事本从隔间里走出来,顺带着叫了句“小程呀,杜总让你进去一下。”

程归随手把显示器关掉,拿起公司统一发放的记事本走进隔间。进门时,杜总正在低头看文件,等程归坐下足有一分钟,他才从文件中抬起头来,喝掉一口浓茶,对程归说:“你的邮件我仔细看了,觉得很委屈是吧?”

程归垂下目光,坦白说:“有一点儿。”

杜总听后,笑了一下。不愧程归对他盲目地信任,他只是简单一笑,脸上的表情就有种说不出的真诚和温暖,仿佛每个细纹的弧度都被缜密地控制着。还记得中秋晚会上,总裁给财务部祝酒时曾赞许杜总为一生置业的守夜人。

此时,杜总手机的呼吸灯闪烁起来,他接起只说了声“一会儿回你好吧。”然后就放下手机,又看向程归,用很亲切的声音说:“我记得你老家是东北的对吧?一个人在上海不容易啊。之前听说他们要给你介绍对象,结果又说你有女朋友在国外?太远啦,平时有事情都没个能合计的人。而总把事情憋在心里,那对身体不好。”

程归点点头,说:“所以当时人事说我不善沟通,我就想,不如这次就把自己的想法说出来,和领导们沟通一下。”

“对,这样很好。”杜总闭眼颔首,接着说:“被别人提出不足,就能及时更正,这是最重要的。职场不同于学校,新入职的人难免会遇到各种各样的问题,有问题就解决问题,没什么大不了。所以你们t入职仪式的时候,我就跟你说过,有什么生活上的、工作上的困惑,都可以来随时找我。现在网络这么发达,即使我不在办公室,你也可以发个微信,都很方便吗,平时就没见你在群里说过话。”

“不好意思说,”程归笑了笑,“被评为最后一名,真的觉得很丢脸。”

杜总不以为然地摇摇头,“这有什么好丢脸的?总归要有最后一名的吗。如果最后一名是你,那只能说明t的整体水平有够高。我平时也跟你们段总了解过,大家对你的工作都是认可的,不会因为这样一点儿小事,就否定你的工作成绩。未来的路还长着呢。”

接下来,杜总又谈了很多,语气一直温暖真诚,但程归不是傻子,渐渐明白了杜总话中的意味。他一直都在淡化“最后一名”的严重性,却丝毫不去谈及公正性,他一直让程归向前看,而不要纠结于眼前的结果。

【微型番外】

读者j:cp不明,累觉不爱啊,作者快说!

读者y:我已经错乱了,作者快说哪只才是正牌攻好吗?

读者z:我看到关键字里说李丛木是主演!

读者d:主演是戏份吧,神秘人不一定输,作者对吗?

程小归:你们咋都问作者呢,明明应该问我才对么。

作者:程小归那你选!

程小归:我不说,如果内定的话,他就不努力了,

第15章yht

终于,受不住杜总再这样继续打太极,程归直接说出进门前就想好的腹稿:“杜总,我核算项目,人事部核算我。我的项目核算没出过问题,但人事部对我的核算结果,却是所有t里最后一名。假如,我们公司业绩明明不错,却被证券机构评为地产最后一名,我们的股东会怎么想?”

股价一向是最敏感的,杜总的眉头不禁皱了一下,略作思考,继而说:“这样类比不恰当,但我能理解你的想法。你的话让我想起你上次的述职汇报。那时候,我就发现,你的关注点在核算上。所以,我当时说你的视角过于基础。你也许不服气。但我们不妨仔细想想,核算到底是什么?”

杜总注视程归,停顿几秒,自问自答道:“核算就是算账啊。会计准则已经摆在那里,一条一条讲得明明白白,按照标准去算就好了。虽然算的过程是麻烦,但是它终究也就是那么一回事。说句不好听的,到中学里,找几个细心的学生,培训两个月就能上岗。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听到这,程归难免介怀。这并不是杜总第一次直言核算的低级性。但程归偏偏是个重视核算的人。虽然在大学里做过很多分析方面的研究,可是他自始至终都觉得,核算为主分析为辅,用财务报告把公司的经营结果如实反映出来才是会计的天职。

“但是,算账是创造不出利润的啊。”杜总说,“公司最重视的是什么部门?是营销,因为他们直接带来利润。我们一切的工作都是为了支持营销。可是如果我们安于现状,就这样支持下去,我们不就永远是别人的附属品,永远要低人一等?”

杜总说到这里,不禁动容,仿佛他受过不少营销部的气,此时都积压在胸口,而程归却偏偏理解不到这一点,让他这个非常重视人才的领导很是着急。

“所以,小程啊,我们不能再仅仅关注账目了。你看小裘,他目前做的工作比你还基础,但他能在收付中有所思考,写了一份提高资金使用效率的报告给我。你也要有这种思路,能在核算的基础上,去搞分析、搞控制,甚至是搞微观金融。你应该比我清楚,在英文里,财务和金融本身就是一个词fance。你知道,资金模块最近在搞什么吗?”

程归摇摇头。

杜总用指头敲敲桌子,说:“在搞保理。账上的应收账款那么大,早晚要把公司拖死。所以,我们要想办法把它们打个包卖给金融单位去。只要承担的费率不超过咱们的资金成本,咱们就是在给公司创造利润。这才是总裁关注的,也是我们要全力以赴的地方。”

对于这一点,程归倒是真的有些触动。他平时只忙自己的一块工作,对资金模块的事情并不清楚,以为他们只是搞开发贷,没想到竟然有这么多动作。如果真的能把巨额的应收账款盘活,那对公司的好处可是多方面的。

“所以,我们财务部门要升级。说句不好听的,再过几年,核算完全可以外包给代理机构,咱们只做尖端的:审核、分析、管理资金成本,不但搞融资还要搞理财。咱们要做的,就是给公司创造利润,给股东创造价值!”

说到激昂之处,杜总挥起手臂、身体都为之一震。这情形,让程归不由想起生日会上,人事总监说话的样子。原来,大领导们都有相似之处,仿佛真的在把公司的未来当做自己的信仰。

收敛了情绪,杜总的语调再次温暖起来,开导程归道:“这些东西,我不要求老会计们操心。他们干核算干得太久了,脑袋里都有思维定式。但是,小程啊,你是名牌大学的高材生,是集团重点培养的t,我对你的期望和对别人不一样。”

说到这,杜总手机的呼吸灯又闪烁起来。他在接起之前,终于把话题绕回到评级上,语重心长地总结道:“所以,咱们的目光不能只看到眼前的一小点,要往前看、往远看,知道吗?”

杜总说罢,对程归点点头,接起自己的手机,表示和程归的这次沟通已经结束。

程归说声:“谢谢杜总的时间。”便拿起记事本,走出了隔间。

此时,空旷的办公区里,只有程归那一排的上方还亮着灯。脚步有些飘忽地走回到位置上,程归觉得心里好乱。本来是自己受到了委屈,心中囤着一个营房的正义战士,在进入杜总的隔间时严阵以待,结果却没迎来预期的正面交锋。

而且,更糟糕的是,在杜总绕来绕去的太极中,程归心中的营房里已经混进了不少敌军,让他此时难以清晰地认清敌我。

杜总真的那么重视他吗?杜总真的那么关心公司吗?真的是自己没能胜任t的身份吗?每一个问题,都像露出海面的浮标,不停晃动着,没个准头。

准的是:他的评级,看来是没有了复议的可能。

那么,自己就被落实成了最后一名。

想到这,程归不争气地察觉到眼底有一点点热。原来,最后一名是这样的一种感觉。原来,竞争是这样一件残忍的事。而竞争是从学前班就开始的,只是他一直站在前茅,没有切肤领略过。如今,一切似乎都要倒置过来了吗?

意识到自己在放大痛苦,程归适时打住思绪。他是一个有自愈自知的恒温动物,不是任凭外界温度摆弄的青蛙。如果此时摔掉一只显示器,能让心情立刻好转,他会毫不犹豫地出手。但是,他现在乱了阵脚,一时分不清什么是要坚持的,什么是要反抗的。

然而,杜总至少有一句话说的是对的。那就是程归在偌大的上海,实则孤身一人。而远在澳大利亚的女友,不过是婉拒同事介绍对象的借口。程归翻着手机里的通讯录,只用了几秒钟,就从头翻到尾,之后又回到第一个号码,按下去。

走到空荡荡的楼梯间,电话才接通。

“喂,爸,在忙啊?”

“刚才有点儿忙,”程爸在那端呵呵笑了下,“今天想起打电话啦,没跟朋友出去玩?”

程归这才记起,现在是平安夜啊。

程爸注意到程归的停顿,似有点儿不对劲,忙问:“怎么了,有事?”

程归如实说:“是有点儿烦心事。”

“给爸讲讲,哪个龟儿子欺负我儿子了。”

听到龟儿子,程归无奈得想笑,他爸骂人总喜欢用这个词,也不知道自己儿子的名字里就有个同音字。

程归在电话这端摇摇头,说:“没有,就是有些事情搞不清。”

“咋的呢,是啥样的事?说给爸听听,爸一定支持你。”程爸的语气关切,又隐隐透着几分好奇与期待,仿佛他心中早有所料定,而且还一直准备着替儿子出谋划策。

然而,对于自己成为最后一名这件事,程归终究没好意思说出口。打电话前也没多想,只是觉得老爸一向乐观,想让他用正能量话疗一下,此时被问住,只能支支吾吾地说:“就是工作上的事,和别人的想法不太一样,分不清自己是不是错了,或者错了多少?”

程爸猜测道:“领导让你做假账?”

“没有。”

“让你行贿?”

“也没有。”

“那还有啥大不了的?儿子,听爸说,违法的事咱坚决不干。其他的事,谁爱咋咋地。只要不犯法,天王老子也管不着咱心里咋想的。人活一世,就图个痛快,要是有什么让你不痛快的,那就一定是不好的东西,直接撇了它。”

程爸说了一通,觉得酣畅淋漓,又发觉儿子在那边没了声音,不太自信地问道:“就是这么个粗理,要么我去隔壁把白老师给你找来?”

“那倒不用。”程归其实挺接受老爸的看法的,正在排查心里让自己不痛快的东西呢,结果听到“白老师”三个字,赶紧条件反射般制止老爸。白老师是他爸的邻居,教高中语文的中年男人,特别特别擅长讲道理,随便出口就是一篇旁征博引的议论文,让程爸特别佩服,不过,那玩意儿应对高考有效,但真的不适用于二十五岁的自己了。

程归跟他爸聊了一会儿,饿肚子的感觉愈发明显,又随便说些琐碎,就挂了机。

第2节

恋耽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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