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仁好奇地跟在诺兰身后,一边走一边问:“你怎么知道的?这个世界不是变了么?”
他话音未落,就看到前面的一块山岩后面赫然停放着一辆怪模怪样的改装车辆,这辆车有着四个硕大的、以多段曲轴相连的轮子,以及一个安装在复杂悬挂系统上面的车身,看上去完全就是为了恶劣复杂环境下的越野而准备的,与其说是辆车不如说是一台长着轮子的蜘蛛机器人。真跟诺兰说的一样:这边有个交通工具,并且一看就很趁手。
诺兰招招手,示意郝仁跟终端上车,随后利索地爬到驾驶席里,开始摸索那些复杂的按钮开关以及造型跟地球车辆大不相同的方向系统,看上去她也是第一次接触这东西,但在摸索了片刻之后,她便知道该怎么启动这个大家伙了:伴随着一阵引擎运转声,这辆仿佛蜘蛛机器人一样的车子抬起身体,沿着山坡上较为平缓的路线向下开去。
诺兰这时候才有空闲回答郝仁的问题:“当然是凭着记忆——不知道哪冒出来的记忆。不过我的体质特殊,作为能够记住过往经历的代价,我的新生记忆很模糊,每次都需要好几天才能拼凑个大概,在这之前我连自己的新身份是什么都不知道。难道你的情况不一样么?”
诺兰说着好奇地偏头看了郝仁一眼:“你知道自己‘这一次’的身份是什么了么?或者至少有什么模模糊糊的信息从脑海里浮现出来么?”
郝仁哪有这个设定啊:“我没啥感觉。”
“可能我们情况不一样,”诺兰随口说道,“你是我见过的除我之外第一个保留记忆者,我不敢确定每一个这样的人都是一样的。”
从诺兰的话中,郝仁猜到了对方现在的情况:她确实保留着上一次“轮回”的记忆,但与此同时,她也受着这一次“轮回”的影响,某些记忆正凭空在她脑海中形成,而这些记忆或许就是这个世界凭空附加给她的、虚假的人生经历。
直到一个小时之前的、属于这一世诺兰的人生履历。
这很容易理解:如果整个世界从诞生到现在的生命只有一个小时,你要如何让世上的人们相信自己生活在一个正常有序的世界里?唯一的办法就是给他们编造一份详实而真切的历史,让他们相信自己的出生,相信自己的成长,相信自己的经历,相信自己的人际关系,相信自己从十年前就认识某个损友,从二十年前就爱着某个人,从三十年前就住在某个地方,相信自己的一生,以及自己之前的整个世界都是如此充实而真切——但实际上,这一切都是在一小时十四分钟前的某个瞬间被注入到你的大脑里的。
或许全世界每个人都是如此,唯有诺兰例外。
日落时分,郝仁和诺兰相信自己已经甩掉了身后的每个追兵——也可能压根没人追上来。总之他们找到一个山洞,足以藏下那辆奇奇怪怪的山地车以及三个人,在确认外面没留下什么痕迹之后,他们终于安顿下来。
“我不喜欢山洞,”诺兰皱着眉,“我有一次就是在山洞里被熏死的。”
尸姬终端也跟着嚷嚷:“本机也不喜欢山洞,你丫的每次都用本机当手电……”
“滚,去墙角歇着,这次要累趴了我可不背你!”
“哦。”
诺兰看着一瘸一拐跑到山洞角落的金发女孩:“她真的只是脑血栓?”
郝仁:“……你就当她脑子的每个部分都有病,我不介意。”
“我还以为你们关系非常亲密,”诺兰深深地看了郝仁一眼,“你之前背着她到处跑的情景甚至把卡尔都感动了,甚至也包括我……别告诉我我被表象给骗了。”
郝仁嘿嘿干笑着:“这……某种意义上也……算了,还是说说这个世界吧。”
“这个世界?”诺兰眼神中的光彩暗淡下去,她疲惫地垂下眼皮,“我只知道这个世界癫狂错乱。如你所见……它一直在重置,在变动,在演化,就好像一个恶劣的导演在幕后操控,我已经记不清自己经历了多少荒诞怪异的‘舞台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