轩辕彻明明觉得自己这海誓山盟,应是感人至极,却不料对方突地聊起了戏来。只听她吃吃而笑,“红娘记,讲的便是那位叫做红娘的千金小姐。她不顾一切地嫁给了个穷书生,好不容易将他送去了京城赶考,却不料那书生一朝得势,却始乱终弃!”
阿四一字一顿,那“始乱终弃”四个字更是仿佛和了血,带着无尽的仇怨与悲愤。
“小池......”
轩辕彻话语未尽,阿四便断然喝住,“烦请殿下记住,民女名叫阿四,而那个名叫古池的女人,三年前就已经死了,死得彻彻底底!”
话毕,她再不愿多言,转身推门而去。
尺方戏台,水袖翻飞,生旦净丑,演尽了千年的爱恋与悲苦。
恍然间,是你在给我梳头,修长白皙的手指,温柔地滑过我的长发。而我只需一个回眸,便能见到你眼中的光华流转,无尽怜爱。
然而,一切都过去了......
阿四心中有痛,眼中却已无泪。她穿过嘈杂热闹的人群,匆匆走向后院。
而那华贵无比的雅间里,欧阳明愤然向前,“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苦口婆心道,“殿下,消息绝对可靠。那幅暗藏皇陵入口的画像,就在她手上。您千万不可因为儿女私情,而坏了大事啊殿下!”
轩辕彻淡淡一瞥,“孤自有主张,欧阳,若不是当时吴语为你求情,你早已回归幽府,切莫让他与孤后悔当时的决定。”
欧阳明双拳紧握,慢慢低下头颅,眼中却闪过浓浓杀意!
一旁的柳护卫见状忙来解围,“殿下您玉体金贵,需及时包扎才是。”
轩辕彻默然而立,盯着手臂上的伤口良久,才怔怔道,“不必,就让它留着。”
此时有多痛,便要记多深!
江山社稷,美人天下,真要因小失大?他一定要牢牢记住今日,一将功成万骨枯,心若是软,得来的便是遍体鳞伤和粉身碎骨......
曾经的小池从未逃出过自己的掌心,如今权势财力在手,端看她能逃到哪里了。
轩辕彻意气风发,自信一笑,看得远远偷窥的小丫头兰花寒毛直竖。
金四娘一手拍在她脑门上,恨声道,“你个不长记性的,太子殿下明明来过,怎就不记得了?还敢借着楼中暗设的机关偷窥,不要命了是不是?!”
兰花委屈得不行,嘟囔道,“上次那位陆双双小姐突发奇想跑来跳楼,人家根本没看到嘛!不过,太子真的好好看!”才说到这儿,她却又扁了扁嘴,垂头丧气道,“好看归好看,但好似坏得很,怪不得阿四姑娘要抽他耳光呢!”
她一个人在这儿一会儿惊喜不已,一会儿又愁眉苦脸。看得金四娘叹为观止,连忙谨慎地关了那洞口,勒令她跟着自己去前院招呼客人。
她们这边前脚刚走,雅间里的轩辕彻后脚便出了房门。
他披上了紫貂皮裘,孤身一人挤过热闹的走廊。
他的方向很明确,正是寂静无声的后院!
☆、第80章 尽忠与惨死
大雪连绵几日,今日总算是停了,帝都迎来了半月以来的第一个大晴天。
阳光甚好,红袖楼的生意也出奇的好,好到连后院的杂扫都被调到了前院打下手。
阿四一个人走在寂静无声的走廊,阳光照在身上却并不温暖。她拢了拢绯红色的软毛织锦披风,正待往厢房行去,却听得“扑通”一声响,似有什么东西掉进了湖中!
阿四心中好奇,脚尖一转,循声而去。
后院的小湖冰雪融化,湖面上却咕嘟嘟冒着泡泡,一只惨白的手五指张开,徒劳地在空中抓着。
只是几个眨眼,那露在湖面上的手便渐渐无力,眼看着,就要彻底沉下水底!
阿四来不及多想,天蚕丝一头勾住湖边老树,一头牢牢拽在自己手中。她纵身一跃,脚尖划过水面,如同洛神般漂浮而去。然后,一个弯腰抓住那只手,又借着远处老树,拽住天蚕丝往回一扯。
如此,人便如离玄之箭,飞速掠回到了岸边。
此事说起来简单,却极考究一个人的轻功与巧劲运用。阿四指甲尚未长好,此番动作下来,便崩裂了伤口,隐隐作痛。然而,等她看清所救之人,阿四甚至连心肝肺都开始疼了起来。
孽缘啊孽缘,青狸死在陆双双手上,自己非但不能报仇,还几次三番地救她性命!
阿四心情不好,陆双双的表情也美不到哪里去。但见她咳了几口水,便靠在树边闭目不言。忎是阿四如何问她,她硬是木着一张脸,一个字也不肯说。
至此,阿四也不打算继续狗拿耗子多管闲事。看在金四娘的面子上,她将身上的披风盖在陆双双的身上,然后转身回去包扎。
真真有意思,救她一命还给自己脸色看,果真是个千金大小姐!
只是,她这厢才将将离开,风廊那边就走来了一个男人。
他面如冠玉,身披紫貂皮裘,却是太子轩辕彻。
轩辕彻远远看去,便见湖边树下,有一女子身披绯色的披风,背对着自己软软靠在树干。
他心中一软,暗叹相去多年,他的小池还是这样:她一有心事,便独自跑去水边坐着,将自己缩成小小一团。
轩辕彻怕惊扰她一般地轻轻走过去,停在她背后叹息一声,道,“小池,无论你是曾经的小池,亦或是现在的阿四,我都不会放手。你忽然失了记忆,无妨,我等得起。”
他说得起劲,披着绯衣的陆双双却缓缓闭上了双眼。
苏幕遮给她的药已经用完,这几日神思异常恍惚。适才只是一个不慎,便莫名其妙地落了水。她迷迷糊糊地被人弄上了岸,也听到有人在说话,却是怎么也听不清楚。
身后似乎有个男人叽里咕噜,但她太累了,想睡一睡。
轩辕彻却不知树下的女人已然昏睡,见她无动于衷,心中便有些动怒。但无论如何,那画卷至关重要,而除了他本人,恐怕再也没有第二个人能让小池心甘情愿交出来了。
想到此处,轩辕彻整了整面色,诚意拳拳道,“你定是还在生气,也不怪你,要怪便怪那左相府逼人太甚。若非他们执意不肯接纳你,我只需去父皇那处跪上几个时辰,虽不能立你为正妃,良妾却是十拿九稳的。”说到此处,他突地声音哽咽,又语气坚决地说,“小池你放心,今时不同往日,过不了多久,我便能脱离左相府的挟制,到那时......”
一边说着,他一边靠近树下的女人,又蹲下身子从背后将其环住。见对方没有动作,轩辕彻心中大喜,试探着将手也扣在了她的腰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