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能说什么?说个孩子嫌她难闻?
男人在她身后微躬下`身,她坐着,温热的气息正呵在她颈边,时颜睁开眼睛,正对上他在镜子里直视的目光。
深潭之水般的一双眼里,有疲惫,看着她,带点漫不经心,“我们可以订机票回家了。”他说。
时颜一时愣怔。
“她没事了?”
这女人几日来首次开口对自己说话,池城又叹了口气。
时颜打心底里笑一下。
曾经她胃部出现阴影,也怀疑是癌,精确检查之后才知是虚惊一场,席晟都说,祸害是要遗千年的。
没事就好……时颜踮起脚搂一搂他,正准备找手机联络航空公司,他死死地反箍住她。
“确诊了。是脑癌。”
他的每一个字,都透着前所未有的倦意。
时颜没听清,亦或,她不想让自己听清,池城在她陷入板滞时继续道:“时颜,我答应她会照顾冉冉,所以……”
时颜脑筋一时转不过来,有些机械地重复:“所以?”
“……以后冉冉,可能要跟着我们生活。”
时颜额头木木的,太阳穴又开始跳。
“她是癌症第几期?”
“……”
“确定不能治好?”
“……”
“她的家人呢?她怎么会把女儿交给你个外人照顾?”
池城发现自己无法回答,搂紧她,不能松手,忽而庆幸她还带着他的戒指,庆幸彼此还有一纸婚书。
“放开我。”她在他怀抱里动弹不得,也没力气动,“我现在脑子很乱,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池城发现自己这几日来唯一能做的,只是对着她沉默,以及,紧紧地抱着她。他试着松了力道,她挣开他,上了床,裹紧被子。
留他一人站在床尾,不知如何是好。
******
时颜回到上海,马不停蹄开始工作。
办公室里许久没有如此热闹过,时裕今年效益好,恰逢农历年末,不知谁提议要办个派对,期盼着她这个代理老板让财务拨钱。
“你们着手办吧,到时候报账。”
老板发话,年纪长的起哄欢呼,年轻的孩子们就更肆无忌惮,时颜拿他们没办法,正要溜出这热闹非凡的格子间,有人捧着一大束香槟玫瑰进来。
是花店的员工,似乎和chris很熟,花直接交给chris要她签收。chris笑眯眯地指向时颜:“时小姐在那儿呢,我就不代收了。”
莫名其妙手里多了一大捧花,芬馥盈人,chris艳羡非常,“你不在的这些日子,每天一束鲜花,也不知道是谁送的。”
上班第一天就收到花,时颜僵硬的笑了笑。
chris连连赞叹那位无名氏的持之以恒,时颜无福消受,把花交给秘书,进了办公室。
花红和奖金,她今天就落实了下去,一天忙下来,脑子都发胀,下班了,时颜在下行的电梯里,低头盯着自己手上的钻戒看。
这么大一枚,怎么就没人看到?
她连半声恭喜都没听到。
池城提前打了电话说要来接,她在停车场等,没等来池城,等来了个不速之客。
这辆车停在时颜跟前,她就知道没好事,剪刀门升起,裴陆臣下车的速度快到时颜绕路走的机会都没有。
“花店的人告诉我你今天来上班了。”
时颜打量他:“腿好了?”
“原来你还关心我。”他满脸欣慰。
时颜想,肯定不能从这男人嘴里听到“恭喜”二字的,或许就是那么一丁点虚荣心作祟,时颜慢慢递出了手。
裴陆臣的脸是瞬间僵硬,笑了一下,极其勉强:“订婚戒?”
“结婚戒。”
“效率好快。”
“裴少,以后别送花来了,你也最好别再……”
“可你看起来不开心。”裴陆臣打断她的话,“很不开心。”
他一字一顿地说,仿佛能洞穿人心的眸子盯着她,直看得时颜下意识摸摸脸,这男人尽说扫兴的话,压在心底的某些酸涩情绪倏地被勾出,令她毫无防备。
“谁说我不开心?我刚度完蜜月回来,我……”
裴陆臣看着她,表情有点古怪,就好似看着人撒谎,却没有立场揭穿。
时颜不能直视他,她选择看看路况,转移下视线。
“我没必要跟你解释那么多,裴少,有很多小姑娘等着你,做人呢,及时行乐的好,别在我这儿浪费时间了。”
正说着,远远看见一辆白色卡宴朝这方向驶来。
时颜终于有力气朝裴陆臣粲然一笑:“我丈夫来接我了,再见。哦,不,再也不见。”
时颜拎着包,迈着大步,朝那卡宴走去,头也不回。
他车上有些医学杂志,时颜坐进副驾后,翻了几页,一个字也看不进去。
时颜偏头看窗外:“她们什么时候回国?”
“……”
“你帮她联系好医院了么?”
“……”
“别忘了提前通知我,我好搬回自己家住。”
池城猛一刹车。
时颜坐在那里,手指头都没动一下。
沉默许久,他偏头看她,淡淡地笑一下:“想去哪间餐厅吃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