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1>第99节</h1>
“听说今日被太孙气晕了一整日,傍晚才醒。”万贵妃一脸幸灾乐祸,“其实他早点去不是挺好的嘛,干嘛硬挺着,非要自己折磨自己呢?过得生不如死。”
李明琨的眼里全是戾气,不过口气却很冷静,“我也不明白,那个黄口小儿,有哪点比我强,他宁愿把我贬为庶人,也不把这位置给我。”
“哼。”万贵妃细眉一挑。“有什么不明白,他要把这天下,给苏氏那个贱人的血脉留着呢。可惜,苏氏那么厉害,当年不也死在了我手上,如今那个扶不起来的孬种,更是想都别想。”
李明琨没有因为母亲的狠话就放下心来,“母亲,我们现在手里还有什么人?”
万贵妃一一数给他听,“……那些墙头草就算了,礼部和户部还在我们的手里,陈夙如今被拉到了我们这边……”
李明琨越听眉头越紧,“我们手里没有兵权?陈夙那个缩头乌龟,能当什么事?”
万贵妃悠悠的道,“他现在自然是没什么用的,可是日后,只要他能挡住天下悠悠众口就行。”
“日后,那现在呢?”李明琨望着自己的母亲。
尽管这院中除了他母子,再无活人,万贵妃还是谨慎地凑到了他耳边,低语了一阵子。
李明琨脸上泛起了古怪的笑意,“那倒是干净了。”
万贵妃也笑了,“不知老东西到了那边,会不会被气活了过来。”
两人相视一笑,李明琨以茶代酒,又敬了母亲一杯,“只是,待她们的丧事办完之后,不知父皇是让我回那个鬼地方,还是就随便找个地儿让我带着。”
万贵妃毫不担心,“去哪儿都行,回那别所也行,安全;在这山中守灵也行,清净。不过,我看多数是后者。太孙如今越发的不像样子了,那个老东西,说不定就不让你回去了,留着给太孙当磨刀石用呢。哼哼,他也不怕把那把细刀磨断了。”
李明琨对于皇帝还是忌惮的,但是对于太孙,那个据说光天化日之下,跟女人滚在了一起的侄儿,他轻蔑一笑,觉得连把他当作是对手都是高看了他。
“只是,景泰公主如今下不来台,只能将女儿嫁给太孙。如今有她在太孙后面撑着,只怕……”
万贵妃微微一笑,“你放心,这个女人的底细,全京都也不会有人比我更清楚。我想要公主府里的人成为人人喊打的阴沟老鼠,不过一夜的功夫就够了。但是现在,还不是时候。等你的大事成了,我就留着她的把柄当那逗猫遛狗的玩意儿,她要是听我的,顺着我,那就罢了,要不然,哼哼,我想看她的好戏,已经很多年了。”
“还是母亲厉害!”李明琨这话说得真心实意,从一个宫女,到掌权六宫的宠妃,万贵妃要是不厉害,他跟大宝之位根本无缘。
“为了我儿,我什么都做得。”万贵妃的表情冷静而从容。
是的,为了李明琨,她可以视若无睹青梅竹马的黎万里,可以火烧千挑万选出来的儿媳,可以给搂在怀中长大的粉雕玉琢的亲孙子灌下迷药,可以跟那个曾经最心爱的男人虚与委蛇、反目相向。
神挡杀神,佛挡杀佛。
万贵妃望着这道馆里远处高挑的廊檐。报应,哼哼,她才不信那个。情爱是假的,信义那是虚的,孙子,只要儿子在,想要多少有多少,但前提,必须得有真真切切的权力握在手中,一切才能是真的。
“琨儿,一切有我呢。”万贵妃喃喃自语。
翌日清晨,万贵妃便起驾回宫,在她走后不久,一辆素油小车静悄悄地进了栖霞观。陈妜被陈夙夫人的亲信婆子扶着,进了那个摆放灵堂的小院。
李明琨独自一人,坐在灵堂里的蒲团上,低着头,沉默地折着纸钱,折好了,就放进了身侧的火盆里。
不过是刚过完中秋,即便是白日,还是炎热,李明琨瘦削的侧脸不时有水珠滑落。
陈妜以为,那是泪。
……
八月的下旬,京都异常的平静。
太孙病了,一场高热,人差点都烧傻了。醒了之后,对着几乎只剩下他和内侍的东宫,他不敢再轻狂放浪,居然重新回到了书房读书。
给他讲经的东宫学士高兴坏了,连着皇帝面前夸了好几回。
皇帝精神越发地差了,听到了那些话,也不置可否。
景泰公主进宫了好几次,皇帝终于点了头,同意了太孙和秦茱的婚事。要说按照他如今这个身体状况,自然是早点完婚比较好。可是皇帝似乎一点也不着急,只让礼部慢慢办,好好办。
皇帝不着急,万贵妃就更不着急了。礼部于是真的就事事讲究,慢慢计较,务求好好办。
在重阳的前一日,欧阳昱秘密地回到了京中。跟他一起回来的,还有乔装之后的李霮。他扮成了欧阳昱的亲随,跟着欧阳昱进宫,觐见了皇帝。当皇帝看着他在自己面前卸下了伪装之后,清隽而朝气蓬勃的脸庞,仿佛看见了昔年的太子再次站在了自己的跟前。皇帝不禁老泪纵横,连王瑾之都陪着抹了眼泪。
李霮也趴在皇帝的床榻边,忍不住大哭一场。
这个在陋室宫巷中忍受着饥寒交迫长大的青年,从宫廷流落民间,从江湖混迹到军旅,如今终于端端正正地站在了皇帝面前。
觐见的时间很短,只有数杯茶的时间。欧阳昱就带着李霮离开了,宫中虽然人多眼杂,却都没有留意欧阳昱身边的这员小将。
倒是回到了府中,陆琅琅看见了李霮,有些惊讶,“吆,这是在哪里逮到的?”
李霮翻了个白眼,说得他好像一只兔子。
欧阳昱笑答,“我接了圣旨,去了曲州守株待兔。”
陆琅琅哈哈笑,“狡兔三窟呢,小弟弟,你怎么这么傻呢?”亏她还特地给谢晗写信,准备让童昊在江湖上找人。
李霮:他哪里傻了,曲州谢晗处是一窟,欧阳昱兵营一窟,京城陆琅琅这府里,加起来,正好三窟。换个其他人保准逮不到他,可是这三窟里的人动手,他就只剩下自投罗网的份了。
陆琅琅挺好奇的,“皇帝见你都说些什么了?”
李霮有点不好意思,“哭了一场。”这么大的男子还像个小孩子大哭,他有点不好意思,忙转移话题,“这京中的情况,已经糟糕到如此地步了吗?”
陆琅琅朝外头的天色看了看,叹了一声,“瞧着秋高气爽的,可我无端就是觉得特别的古怪。你说万贵妃费了那么大的劲儿,把李明琨弄出来,就放在栖霞观做道场。难不成做完了法事,就准备让他出家当道士了?她一时半会似乎还没顾及到我,我且不提她。可是景泰那边,居然也安安静静的。中秋夜宴上,秦茱给我下药,最终自作自受。太孙所中的药,是误中了秦处安的手笔。这样的话,太孙应该理直气壮地找秦处安算账才是?可为何他却静悄悄的呢?仿佛他也理亏,心中有鬼。”
这个问题,陆琅琅一直百思不得其解,她是万万没想到,太孙是在那种情况下,鬼使神差地自己喝下陆琅琅的茶水的。
“我一直等着宫中来人传我问话,又或者景泰或秦处安朝我发难,可是我天天盼得脖子都长了,也没有丝毫动静。弄得我好生惆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