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轻轻摸了摸白盐被血濡湿的袖子,眼睛从下往上看,一对黑眼仁湿湿亮亮的:“疼吗?”
白盐在他清理机器人时已经做了简单的处理,听他这么问,先笑了一下,又侧头看了眼毕维斯派来的人,这才轻声说:“疼,疼死了。”
于是席来的目光变得更加柔和,声音却是截然不同的平淡:“带路吧。”
谁知副官语调比他更平:“请白部长在此等候。”
这是油盐不进的意思了?席来撩了一下眼皮,回身盯住副官看了半晌,似乎想从他的表情里研究出什么门道。
前后不过十几秒,他的表情松动下来,嗤笑一声道:“要么咱们一起走,要么你就得让路了。”
他脸上带笑,眼里却全是狠意。
副官想了想,没怎么犹豫,主动让开了路:“这边请。”
最后一段路依然没有照明系统,星星点点的光亮都来自于能量枪,众人在昏暗的环境里只能选择沉默,只有末尾几人不轻不重的脚步声能打破此间的安静。
白盐手里握着扫描仪,上边的结果显示在场的十几个人,只有他和海棠没有关系,剩下的人都植入了海棠。
他们越来越接近也许可以终结一切的地方,直线距离在曲线行走时不断缩小,当距离跳至个位数时,他不由自主地握紧了席来的手。
席来感觉他力道加重,手指一缩,在他掌心挠了挠。
——最后的门打开了。
毕维斯像是早料到了眼前的景象,听到声音纹丝不动,像具尸体静坐在黑暗里。
他没让客人等很久,缓缓地抬起头:“你们好。”
从声带里传出的声音与过往不同,好像是久未润滑的轴承,漏出的每一丝细小的声音都透着粗涩。
他本人对这样的嗓音好像也不甚满意,眉头微微皱了一下,又继续说:“欢迎你,席来。”
“我倒是不明白这是哪家的待客之道。”席来不慌不忙踱了几步,“不过眼下时间要紧,咱们有事说事。”
他停下步子,人离毕维斯只有不到一米的距离。
不知道的恐怕会以为毕维斯已是丧家之犬,偌大的基地没有匹配的照明系统,连最终的老巢也只亮起了半数的灯。
亮着灯的地方是实验室,陷在半明半暗的地方空间更小。
白盐随着席来的动作也变换了位置。
两方势力在不大的空间里形成了诡异的三足鼎立之势。
席来与毕维斯在一块,白盐独自站在另一侧与副官的队伍相对。
毕维斯不是没有察觉,他轻笑几声摇了摇头:“我就是喜欢你的这些小聪明。”
席来也摇了摇头:“我倒是只想问问你什么时候死?”
“席团长到现在还不明白吗?”毕维斯的目光有些怜悯,“你敬爱的老师才是源头,只要他活着,一切就不会结束。”
吴誉适时在另一端说:“别信他的鬼话,当务之急是海棠的总端。”
毕维斯的眼神紧跟在他的耳机上,嘴边带着微笑:“他在提醒你先去找海棠总端。”
不熟悉席来的人大概会以为这人春风拂面,是个温柔包容的人。
某种程度上很对。
但在大部分时间里,这种刻板分析他人面相的行为并不可取。
席来温温柔柔、面带笑意,上一秒还“含情脉脉”看着毕维斯,下一秒就毫无征兆地一刀捅进了他的小腹。
能量刀还颤颤巍巍地停在空中,他后退几步,有些疑惑地观察毕维斯的反应。
不知是对吴誉还是对毕维斯,他说:“我总有种被牵着鼻子走的感觉,滋味不太好,打算换条路。”
耳机那端的吴誉声音没了令人舒适的语调,他看不到现场的情况,但已经猜到了席来的“新路”指的是什么。
他喊席来,始终没有得到回应,而在场的另一位年轻人也一直安安静静。
席来确实选了一条新路。
吴誉极力避免、毕维斯在前几分钟万分期待的某种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