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的海棠只余了两朵,吴誉体内的那朵因为他已经过了拥有频繁的主动发情期的年龄段,已经无法为新海棠的研发提供更多的数据支持。
而席来……
白盐看着床上的人,怀孕的Omega自然不再拥有发情期,但早期妊娠对身体的改变依然可以导致海棠的积极运转。
11周,这个孩子已经有了心跳,再等几天,就可以看到他的样子了。
席来是突然醒来的,他的眼睛毫无预兆地睁开,已经是一片清明。他先是觉得白盐的手飞快地从自己身上抽离,热源的离开让他有点不舒服,但他还是笑了一下。
“想我了吗?”
白盐张了张嘴,想字就在嘴边,可他只觉得心力交瘁,拼凑不出一个完整的音节。
他点点头,努力地笑着。
这太不对劲了,席来收回了笑,他撑着床坐起来,心口的伤到底伤了根本,哪怕是自己下的手,他还是心有余悸。
他生了一双明媚的大眼睛,眼尾弯弯,敛了笑意的眼里布满了关心:“怎么了?”
他的关心压得白盐几乎喘不了气,他偏过头用深呼吸调整着自己的情绪,心里一片颓唐。
他说:“我们曾经有一个孩子。”
这太糟了,白盐想。他尝试着重组自己的表情,他习惯于将最糟糕的事压在心底。
他对自己说,你不是早就习惯了冻僵在冰山上的感觉了吗?拿出过往的经验来,不要再给席来增添一点负担了,像以前一样,很熟练了。
他的手落在席来脸侧,指腹轻轻地抚过自己最喜欢的轮廓,他说:“我们还非常年轻,有足够多的时间去等待我们的孩子。”
席来用自己的脸贴了贴他的掌心,刚才抽走的热源重新给他的身体注入了一丝温暖,他眨眨眼,声音不复往日的温润:“白盐……你能……你能抱抱我吗?”
他像意料之中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他将手环在白盐后背,这个姿势有点难受,但也不是介意的时候。他问:“那我们的孩子呢?”
白盐的回答让席来陷入了长久的沉默,过了很久,他像刚知情的白盐一样尽可能轻地把手贴在自己小腹,冥冥中他感受到手底有另一个心跳在回应自己。
他的声音像一张揉皱了的纸,紧靠内里的纤维支持着框架:“不可逆吗?他还活着。”
“对不起……对不起……”
席来觉得自己脖侧很烫,他伸手摸了摸,后知后觉这是白盐的眼泪。
他向后退了一点,看白盐在黑暗里满脸泪水,比血还烫的眼泪。
那一瞬间,席来只觉得意识脱离了身体,但依稀觉得有一柄铁锤在敲击自己的心脏,一下一下,合着他本身的心跳。他的心毫无反抗之力,在钢铁的力量下支离破碎。
他重新拥进了白盐,吻胡乱地落在他耳畔,他小声安抚,既在安抚白盐,又像在安抚自己。
没事,没事,没事……
话说三遍淡如水,况且只是苍白无力的两个字。
怎么会没事,他的心都被锤碎了,他的白盐失去了对自己的掌控。
白盐是多骄傲的人,此刻却褪去了所有外在的包裹。
席来感觉自己的眼泪冰凉凉地滑过脸,掉了一串洇进了白盐的衬衫。
白盐抬起手,他将手覆在席来的心上,眼眶里仍噙着泪,却硬生生地被框在了原地,他说:“席来,别怕。”
这话不久前席来也听到过。席团长一个人走了这么多年,好不容易运气降临,有人能窥见他心底的害怕,有人能在黑暗里安抚他。即使到了现在,这个人自己囚禁了满眼泪水,依旧叫自己别怕。
他揪着白盐的衣领终于痛哭出声。
他放下了血债、恩怨和过往的所有磨难,可是他被至亲欺骗,被曾经的长辈困在方寸之地。他只觉得一颗心不要也罢,无论怎样,他的心都只能走向被辜负而破碎的结局。
可是白盐却能在每一次他的心即将分崩瓦解时托住他的无处可依。
席团长重新武装好了自己的心,他哭泣,他觉得痛苦,但他还是笑着说:“白部长,我可以吹枕边风吗?”
白盐说:“你吹。”
席来说:“我要他们以血还血。”
白盐点头,他虔诚地吻着席来的指尖:“好。”
既然席来回来了,埃罗毫不犹豫地把独立军的最高权限重新让与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