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身上穿一件花格子衬衣,下面是一条很普通的水裤,脚上是一双黑色小皮鞋,坐在那儿傻呆呆发愣,时哭时笑。
樱子早就精神不正常了,埋掉那个假王二牛以后,她没有回过土窑旁的小别墅。
王富贵害怕,因为二牛没有了,闺女一个人住在哪儿不安全。
宁可小别墅荒废着,也不想樱子出危险,所以就强把她拉回了娘家。
几个月的时间,她很少吃喝,也很少出门,一直在家里,久而久之,精神极度抑郁。
主要想男人啊,她想起了跟二牛哥从前的一切。
想起两个人一起在红薯窖里聊天,二牛哥教会她做生意的诀窍。
想起两个人一起贩卖牧草,去了四水县。最后又转战娘娘山,跟哪儿的老金和飞刀李成为了朋友。
二牛哥是最棒的,带领山民致富,种牧草,收菜籽,造饲料,燕儿山才敢教日月换新天。
二牛哥,你咋就丢下樱子走了呢?让俺陪你去吧……。
樱子曾经想到过自杀,跳崖,喝农药,用割谷刀结束自己的生命,死了跟二牛哥埋在一起,今生做不成夫妻,下辈子也要在一块,生同床,死同穴。
可死好几次,她都没有死成。
第一次上吊,刚刚上一半,就被哥哥发现了,王前进立刻上去割断绳子,抱上了妹妹。
第二次喝农药,一瓶敌敌畏下去,被王富贵发现,赶紧把闺女送进了医院。
还好她喝的是假冒伪劣产品,仍旧没死成。
再后来,王富贵跟老伴儿哪儿也不敢去了,整天看着她,也不让她出门了。家里的绳子,农药,剪刀,还有镰刀,统统收藏了起来,不让她接近。
就是上个厕所,她娘也屁颠颠在后面跟着。
“樱子……樱子……。”杨进宝一步步靠近,上去抓了她的手。
他发现她的手好凉,也特别仟细,能感受到她的心跳。
忽然一个陌生的男人抓上她的手,樱子竟然一声尖叫,猛地缩上土炕:“啊!你是谁?你是谁呀?”
女孩子噤若寒蝉,用被子裹了自己的身体。
“樱子,你不认识我了?瞅瞅,再瞅瞅啊……。”杨进宝的心都要酥了,刀割一般难受,如坠深渊。
“樱子,这是杨进宝……娘娘山的,他来看你了……。”王富贵跟闺女解释道。
“走!走!让他走……!我不认识他!!”女孩还是那么害怕,瞪着一双惊恐的大眼。
“叔,樱子咋变成了这个样子?”杨进宝转身问道。
王富贵叹口气:“哎……二牛死了,她就疯疯癫癫的……没办法啊。”
“咋不找医生看看?”
“看过了,不管用,药吃了不少,也不顶用,她是心病啊,心病还须心药医……。”王富贵手足无措,真的一点办法也没有。
“樱子,你看看我,我是……进宝哥啊,二牛的表哥,你跟他的事儿,我都听说了,特意来看你的……。”杨进宝只能编瞎话,希望可以唤起女人重生的勇气。
“二牛哥……的表哥?进宝哥?”樱子忽然问,眼睛里闪过一道亮光。
“是,我是王二牛的表哥杨进宝,真的,不信你瞅瞅,我俩很像的,妹子,你……受苦了……。”杨进宝哽咽了,又过来扯樱子的手。
他不能说实话,一旦实话说出来,樱子不但不能接受,反而会适得其反。
他只能一点点唤醒她,让她振作,让她拥有生存的希望。
“你真的认识二牛哥?”樱子问。
“是,我认识二牛,他毁容前,跟我的样子差不多,他的功夫是我教的,他做生意的诀窍,也是我教的,他是你的亲人,我也是你的亲人啊……妹妹。”
一声妹妹喊出,拉开了他跟她的距离,俗话说有缘千里来相会,无缘对面不相逢,两个人近在咫尺却不能相认,杨进宝都要崩溃了。
他好想把爱妻抱在怀里,亲她,吻她,安慰她……。
可是不行,王富贵还在旁边,忽然抱上他闺女亲,老家伙还不揍死我?
在他的眼睛里,我是杨进宝,不是王二牛。
“进宝哥,进宝哥……俺的命,好苦啊……!呜呜呜。”樱子终于哭了,好像一只失群的孤雁,忽然找到了大雁迁徙的队伍,也像一个没娘的流浪孩子,忽然瞅到了乡亲。
她扑进杨进宝的怀里竭力嚎啕,完全把他当成了大哥哥。
“樱子,哭吧,哭出来就好受了……。”杨进宝没动,任凭她哭,任凭她的眼泪在自己肩膀上尽情泼洒。
“进宝哥,你说二牛去哪儿了,他到底去哪儿了?”樱子一边哭一边问。
“他……去了天堂,哪儿很好,没有饥饿,没有烦恼,没有勾心斗角,没有争名逐利,到处鸟语花香。他去天堂享福,不是遭罪……。”杨进宝接着劝,抚摸着樱子的后背,帮她撩起眼前的秀发。
“那你说,俺跟她还能不能再见面?”
“可以的,你俩有缘的话,一定还会相见……。”
“哥,那你带我去找他好不好?”樱子的话语无伦次,就是死,也要再见二牛哥一面。
“不行!天堂的路很远很远,短时间内,我不能领你去找他。”
“那你说,啥时候?啥时候我才能再见到他啊?”
“不知道,或许三十年,或许五十年,或许七八十年,他昨晚跟我托梦,让我转告你,一定要好好活着,坚强地活下去,你要好好吃饭,好好工作,每天笑着生活,要不然,他在天堂会死不瞑目……。”杨进宝已经不知道这瞎话咋着编下去了。
他觉得欠女孩的债太多,这辈子都还不清。
让她振作起来,活下去,心理或许能好受点。
这是他义不容辞的责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