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路上他还发烧了,整整烧好几天,还好路过一个村子,一个好心的老婆儿救活了他。
这么一耽搁,又是半个月过去了,病好以后,他继续拉着哥哥一点点向着娘娘山的方向靠拢。
等走到梨花村的时候,已经离开家差不多两个月了,兄弟两个都成了叫花子,衣衫不整,浑身的泥泞,成了花脸猫。
瞅到嫂子,二孩忽然瞅到了希望,也好像看到了娘,抱上小蕊再也不撒手了。
“二孩不哭,不哭!你哥现在哪儿?”小蕊赶紧抬手帮着小叔子擦去了眼泪,心里酸楚不已。
“俺哥在外头……。”二孩抬手指了指大门说。
小蕊就丢下二孩赶紧扑出饲养场的门出来寻找。
半年以后,她再一次瞅到了大孩,门外的大孩已经面目全非。
首先他很瘦,从前健硕的臂膀不见了,瘦骨嶙峋骨瘦如柴,身上的衣服很破,很宽大。
头发也乱糟糟的,两只眼睛里好像蒙上一层薄薄的雾一样的东西,嘴角上的羼水滴滴答答向下淌,把衣服都弄湿了。
小蕊的身体颤抖一下,心好像被刀子刺了一下,可她没有扑过去。
她对大孩又怜又恨,怜的是他现在的下场,苍天有眼,终于给了这家人应有的报应,自作孽不可活,他落了个妻离子散家破人亡的下场。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恨的是在野牛坡的那段日子,男人跟婆婆天天孽待她,皮鞭,强贱的疼痛还在,恶婆婆大针的刺痛也还在。
自己这辈子都被这家人毁了,好想把他娘儿俩千刀万剐挫骨扬灰!
她恨不得上去抽大孩几个耳光,然后一砖头砸他个脑袋开花,以泄心头之恨。
可当她咬咬牙,准备过去抽他耳光子的时候,大孩却扑通跪了下去,呼喊一声:“媳妇……老婆……回家吧。”
小蕊的身体再次颤抖,不知道为啥,一股天生的疼爱从心头升起,巴掌抡起来,咋着也落不下去。
她又想起了大孩对她的好,没错,男人是强贱了她,也用鞭子抽了他,还一脚踹掉了她肚子里的娃。
可那娃也是他自己的啊?孩子没了以后大孩同样痛不欲生。
他为她端过饭,提过尿痛,说过甜言蜜语,竭力哄过她开心。
每天晚上,还把她抱在怀里使劲磨缠,带给了她幸福和快乐。
那时候,只要她不跑,不想着逃出野牛坡,大孩还是挺不错的。
这是个殷实的庄稼汉,没有文化,不识字,野蛮愚昧,可他的心却是热的。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大孩为了争取自己的幸福,他没错。
错的是穷,是山村的野蛮跟教育的不发达,让原本善良的人迷失了本性,却又无可奈何。
想到这儿,小蕊的巴掌竟然变成了抚摸,一下子摸在了大孩的脸上,嚎哭一声:“冤家!你咋变成了这个样子啊?呜呜呜……。”
她自己也不知道咋了,竟然抱上大孩嚎啕大哭,所有的愤恨,恼怒,冤屈,化成一汪泪水,尽情泼洒。
“小蕊,回家吧,我想你啊……想你。”大孩还是喃喃自语,竟然死死抱上了女人。
现在他谁都不认,只认小蕊,心里脑子里想的都是小蕊。小蕊的出现,是治疗他疯病的最好良药。
“大孩,走!咱回家……回家!”小蕊哭够了,这才牵起大孩的手,这边拉上二孩,回家去了。
所谓的回家,不是回到野牛坡去,而是上去了村南那个不大的山神庙。目前的小蕊仍旧跟春桃住在哪儿。
三个人进门,春桃也吃一惊,赶紧问:“咋回事儿?这是谁啊?”
“俺男人,还有俺小叔子。”小蕊淡淡吐出几个字。
“啥?小蕊,你啥时候又成亲了?”春桃问。
“他俩是野牛坡来的,就是大孩跟二孩。”
“喔喔。”春桃明白了,她跟小蕊生活在一起这么长时间,女人啥都告诉了她,春桃当然知道是小蕊的前夫来了,千里寻妻。
“他俩咋会搞成这样?”春桃又问。
“讨着饭过来的,可不就这样嘛?走了两个多月,姐,赶紧做饭啊,招呼着。”小蕊说道。
春桃没办法,只好赶紧烧火做饭,熬一锅疙瘩汤,上面腾了几个白面馍。
饭做好,大孩跟二孩饿坏了,狼吞虎咽吃起来,跟饿死鬼投胎差不多。
自从家被烧掉,老婆子死了以后,这哥俩好长时间没吃过一顿热乎饭了。
看着他俩的吃相,女人再次流下了眼泪,这是饿了多长时间啊?
就算自己跟大孩没感情,就算她不认这个男人,可那边的家毕竟是自己表哥一把火烧的,老婆子也是被表哥田大海气死的。
都是为了她,这个家被搞得家破人亡,她难辞其咎。
无论如何也应该做出补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