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他扯动嘴角时,却只透过眼睛看见了另一张脸——那个十一岁小男孩的脸。他在火场前撕心裂肺哭喊,他向前挣扎却又被人一次次抓回,他在警车环绕和人声鼎沸中冷冷的看着方谨,那目光充满嘲弄与怨恨,像是讽刺他卑微的愚蠢和荒谬的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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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点,方谨开车出门,径直来到第一医院血液科,在主任医生办公室里接过了血检报告。
他拿到那张纸却没看,轻轻反手压在桌面上,直视医生问:“还有多长时间?”
医生大概没见过这么平静的病人,可能有些意外,但眼神触及方谨那年轻的面孔时,又带了点微微的怜悯:“很难说,你之前经过的慢性期比大多数慢粒患者都长,相对而言加速期的出血现象就格外猛烈。现在的关键是要立刻开始靶向治疗,绝不能再拖了,必须要遏止病情发展到最后的急变阶段。否则一旦发展到骨髓移植的那一步,即使侥幸得以配型,稀有血型也很有可能引起致命的术后排异……”
方谨轻轻闭上了眼睛。
“年轻人,不要放弃希望。”医生忍不住劝道:“现在立刻开始治疗,控制病情的可能性是很大的,我们也有加速期病人拖过几年的例子——”
“……谢谢您,”方谨沙哑道,“我会考虑的。”
医生倒愣了愣,第一反应是没钱治,但看看这个年轻人的装束又不像贫寒的样子:“——为什么?靶向治疗越快越好,加速期到急变期的时间是老天都说不准的,可能就在明年,下个月,甚至是下个星期!”
“我知道,”方谨轻轻说。
——我怎么不知道呢?我知道啊。
刹那间他仿佛回到了那天晚上射击场煞白耀眼的灯光里,顾名宗低沉的声音说,只有你活着,我才不会对顾远下手——紧接着是顾远漫不经心的声音,他说速达运输两年前才移交给柯荣,之前一直是我外公的产业。
方谨的呼吸微微变深。
他想起了火光中那只与他冰冷对视的黑色海鸥,想起了一切颠沛流离的命运,在种种错综复杂的指引下,奇迹般在他面前汇聚成一条路。
是的,只剩下一条最终的路。
除了往前走,他连其他选择都没有。
“我还有……一些事情没做,”方谨轻声说,“我要把它们解决了,才能回来您这里。”
医生不由皱起眉:“是什么——”
然而方谨站起来欠了欠身,打断他道:“谢谢您,这张纸我就不拿了。”
他竟然真的就这么推开椅子走出了办公室。
而在他身后,那张血检报告单在医生错愕的目光中,被静静留在了桌面上。
第34章 顾远从椅子上起身,单膝跪下,从裤袋里摸出了深蓝色的戒指盒
会堂大门打开,顾名宗大步走了出来,身后翻译、助手及安保纷纷跟上,穿过金碧辉煌的旋转门走了出去。
台阶下车队前站着几个随从,有个心腹大步迎上前,递过来一本薄薄的文件夹。
顾名宗接过来翻开,首页就是两张有些模糊的放大黑白照——一张是车水马龙的正午街道上,方谨一手放下白菊一手捂住鼻梁,鲜血正源源不断从指缝间满溢出来;另一张是数日后,方谨从医院门口走出来,手中提着一个装着药品的塑料袋。
顾名宗看了很久,合上文件夹淡淡道:“知道了。”
安保打开车门,顾名宗坐进车里,只听那个心腹又低声道:“另外还有一件事顾总。刚才您在里面开会的时候,香港柯家打电话过来说有要紧事,是柯文龙老爷子亲自打的……”
车里一片静寂,顾名宗闭目养神。
过了会儿他突然道:“电话给我。”
手下人递过手机,顾名宗找到来电记录反拨回去,不一会儿对面响起了一声衰老的:“喂,顾总?”
“柯老爷子,”顾名宗笑着问:“柯家有什么要紧事,劳动您亲自打电话来找我?”
电话那边静了静,随即响起柯文龙冰冷嘶哑的声音:
“顾总,当年的事你我都心知肚明,这么多年来也都相安无事,但你前段时间派人惊扰顾远他父亲就太过分了!你的人在疗养院外游荡,我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如今倒越发得寸进尺,是真以为我能一直容忍下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