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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风抚过轻盈的窗纱,朦胧的剪影在地面缓缓晃动,带着凉意的空气里逐渐凝结起某种情绪,将胸腔填得鼓鼓囊囊。
再没有比现在更让他期待的时刻。宋延霆不自觉勾起唇角,上半身主动往前倾,等夏时予凑过来。
但他没想到的是,夏时予脸色微变,随后就像个被点着的小炮仗一样炸了。
“你别在这种事情上开玩笑!”
夏时予猛地推开拦在自己腰间的手臂站了起来,声音因为愤怒或者恐惧而微微发抖。
没经历过的人很难想象轻飘飘的语言能有多大的伤害性,但他是知道的。一想到以前被人议论嘲笑的时刻,夏时予的心脏就像被很多只手同时攥住了一样难受。
他瑟缩着往后退了几步,仿佛想借这个动作逃避不堪的回忆。
在事情过去后的很长一段时间内,夏时予看到校园里有人在角落小声交谈的时候依然觉得他们是在说自己,所有的笑容在他眼中都别有深意,他只想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而每天光是鼓起勇气走出寝室就已经让他精疲力尽。
被戳着脊梁骨攻击的滋味他不愿意再尝第二遍,更不想让宋延霆亲自体会,但宋延霆显然没有意识到这个问题的严重程度,竟然还以此为筹码和他调笑亲昵!
强烈的情绪波动带来了真切的身体反应,他的太阳穴突突跳着疼,回忆和现实的画面开始混乱地交织,夏时予脑海中被嘲弄的对象已然不再是自己,那张脸正和面前的宋延霆逐渐重合。
夏时予扶着额头,难以忍受般闭了闭眼。
那种扑面而来的窒息感根本不是他劝一劝宋延霆就能化解的,如果局面真的朝他担心的方向发展,宋延霆无所谓的态度只会让自己被打得措手不及。
那他能做什么?怎样才能让宋延霆重视这个问题!?
夏时予退到客厅边缘颓然停下,眼神警惕而无助,就像一头发觉自己陷入绝地的困兽。
啪。
灯怎么突然亮了?真刺眼。
夏时予本能地眯起眼睛,抬手挡了一下光线,还没适应亮度眼前却暗了暗,随后举起的手臂就被抓住了,宋延霆充满低气压的声音从上方传来。
“你是怎么判断出来我在开玩笑的?”
宋延霆不明白,为什么他已经用行动明确表示了自己并不在意这件无足轻重的小事,夏时予还是表现得那么敏感……这人到底有没有把自己的话听进耳朵里?
到头来,他想让夏时予放松的举动反倒成了新的刺激源,这事谁遇到都很难不生气。
“……因为你不知道后果有多严重。”夏时予任由宋延霆钳制着他,颤声解释道。
宋延霆握着夏时予的手腕扣在墙面,紧盯那双重新露出来的漆黑瞳孔,脸色愈发难看。
虽然他会因为夏时予维护他的态度而感动,但他不需要夏时予真的挺身而出把他挡在后面,这样会让他觉得自己懦弱又无用,并且怀疑他在夏时予心中的形象是否也是如此弱不禁风。
宋延霆表情淡漠,一字一顿地强调,“那我现在告诉你,你没必要担心这个,因为你所谓的后果,在我看来完全不值一提。”
最后四个字让夏时予的心重重跳了一下,他脸上血色褪尽,瞬间变得比纸还苍白。
不值一提?
他曾为了那些不值一提的东西整天惶恐不安,这让他感到更加难过。
“就算是这样,我还是觉得你应该去找高宣洋问清楚他的意图,”夏时予知道他不应该把注意力放在自己的懊悔上,忍着心理上的不适继续说,“在审判下来之前一切都说不准,万一他——”
宋延霆神情阴鸷,接连受到质疑让他也有些动怒,不由得提高了音量,“你就这么不相信我的判断?”
在案件处理方式上有分歧并不罕见,但来自夏时予的不信任令他尤其不爽,急于反驳的心情压过了一切,让他忽略了夏时予艰涩的语气,不耐烦地把自己熟稔得成为条件反射的办案思路一股脑倒了出来。
“好,那我就再讲清楚一点。高宣洋这么做,大概率是想让我们付一笔赔偿款后主动撤诉,息事宁人,之前证据不足的时候或许我们还能和他谈一谈,但现在我们只需要按部就班地开庭就能得到更好的结果,为什么还要去做多余的事?”
沉默片刻,夏时予摇摇头,疲惫地说,“我不是担心诉讼。”
他就像一根被拉到极限的弹簧,再也没有回弹的力气。胳膊也卸了力,但由于宋延霆按着他的手腕,他的手臂依然悬在耳侧的位置。
夏时予眼睫微垂,目光漫无目的地在地面扫,“我只是觉得……可能你答应他的要求,坐下来聊一聊,他就不会因为情绪激动而煽动舆论攻击你了,我们没必要硬碰硬。”
这句话把宋延霆最后的理智也掀翻了。
高宣洋要是真的用这种手段来对付他,他并不会产生被威胁的恐惧感,反而会轻蔑于这种十分低级的行径,夏时予现在完全被对方带偏了,他有点后悔让夏时
', ' ')('予知道了这个消息。
宋延霆沉声道,“你要我怎么解释才能听懂?我不怕这种打击报复。”
之后在看电影时积攒起来的炽热情绪彻底冷却下来,他烦躁地松开手,不想在这种状态下碰夏时予,好像这样就能斩断扰乱他心绪的源头。
然后夏时予的手臂就像断线的木偶一样贴着墙壁脱力下滑,沮丧地拍在自己身上。
夏时予呼吸一滞,低下头半晌没吱声,等宋延霆的火气都快自动熄灭了才轻声开口,“我知道了。”
对方软下来的嗓音让宋延霆脸色舒缓了些。他就不该和夏时予争论这个问题,看着夏时予失落的模样他心里也不好受。
刚才光顾着据理力争,他说话没轻没重的,情绪平复之后才觉得不应该这么冲动。
“好了,我知道你也是——”宋延霆摸了摸夏时予的脸颊,想让他抬头看向自己,然而夏时予脑袋一偏躲开了。
宋延霆抓了个空,无奈摇摇头,转而去拨夏时予耳侧的头发,动作轻缓地帮他顺毛,“你是为我考虑,但你也要知道我没有那么脆弱,况且这个职业——”
话音戛然而止,宋延霆的动作僵在原地。
夏时予如他所愿地抬起脸和他对视,神色如常,好像他们之间并没有发生过争执——如果不是他双眼通红,湿漉漉的像蒙了层水光,宋延霆会以为他真的已经镇静了下来。
宋延霆的心都跟着疼了一下,刚才义正辞严的气势顿时烟消云散,他怔怔望着夏时予的脸,看见他自嘲地扯出一个笑容。
“你不怕,”夏时予闭上眼,再次睁开时目光已经转向了别处,眸底的情绪被扇下来的睫毛藏起来,“怕的人是我,对不起。”
他侧过身子绕开宋延霆,毫不留恋地往卧室走去。
关门声在静夜里荡了几圈才彻底消失,宋延霆直愣愣地看着夏时予离开的方向,喉咙就像被人掐住了一样哽得慌。
一小时后。
史无前例的,宋延霆进自己卧室前敲了敲门。
但他也只是象征性问了一句就自己进去了,因为夏时予并没有上锁,特意把门关上纯粹是在赌气。
宋延霆没有第一时间跟上去,先自觉到阳台站了一段时间,直到被冷风吹清醒了才回来。
如果没把问题的根源找到,他跟上去也不会有任何作用,无非是另一场争吵或是无止境的追问,他不喜欢这种效率极低的处理方式。
所以在脑海中反复将两人的对话播放了几个来回之后,他终于有点理解夏时予固执的态度了。
“洗完澡了?”宋延霆反身关门,走进来的时候顺势脱了外套,手指翻动着解开衬衫袖扣,眼神一直黏在夏时予身上。
夏时予穿着自己选的睡衣,坐在床边看一本8开大小的彩色画集,听到动静只是微微坐直了身子,眼睛都没转,"嗯。"
“那该我了,”宋延霆在衣柜前挑明天要穿的正装,对夏时予说,“帮我拿一下睡衣好吗?”
平时这种事都是宋延霆亲自做,今天突然要他帮忙就有些刻意了,好像要借此给双方找个平和交流的台阶一样。夏时予顿了几秒才把画册从膝盖上挪开,“好。”
床沿和衣柜之间距离很近,宋延霆从狭窄的空间让出一点位置,把夏时予放进去后又重新把入口堵上。
夏时予把挂着的睡衣从衣架子上取下来,迟疑了一下,还是蹲下身从抽屉里给宋延霆找了条内裤一并递给他。
然而宋延霆低头看了眼,并没有接过来,“怎么选的旧睡衣,你给我买的呢?”
夏时予闻言又把衣服拿了回来,“你自己找吧。”
他手里抓着衣架,正探身把衣柜里衣服的间距排均匀,准备找个合适的位置放衣服,腰却突然被抱住了,随后他单薄的脊背就贴上了宋延霆温暖的胸膛。
“还在生我的气吗。”耳畔温柔的声音让夏时予愣了愣,随即若无其事地把最后一个衣架挂上去。
宋延霆搂紧了怀里柔软的身躯,脑袋埋到夏时予颈侧,迷恋地嗅他身上独特的味道,“为什么和我说对不起?”
夏时予僵硬地侧过头,想把宋延霆拉开,挣扎了半天发现只是徒劳,索性让他抱着了,低声道,“你考虑得比我全面,我不该干涉你的工作。”
宋延霆闷在夏时予颈侧叹息一声,“我没有这个意思。”
沐浴后的温热水汽还留在皮肤上,夏时予露在外面的锁骨都染上一层薄红,宋延霆从身后看得清清楚楚。
他强行把人扳了过来,亲自把夏时予的领口拢紧,随后双手就这么撑在衣柜的隔板上,将夏时予禁锢在自己的领域。
强烈的压迫感让夏时予本能朝后躲,但很快后腰就撞上了衣柜,退无可退。
“我就知道你想躲,”宋延霆好笑地捉住夏时予的下巴,轻轻上挑,将对方所有微小的表情都收进眼中,“别跑了,我们聊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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