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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旭风尘仆仆地冲进屋,裤腿底下全是被雨水溅湿的狼狈痕迹,身侧还护着个颜色喜庆的礼品袋。
“这雨也下得太大了!”
放下伞后,身上湿润的衣料还在丝丝往外冒着凉气,他脑子里唯一的想法就是赶紧换鞋进屋,然后用干燥温暖的毯子将自己裹住。
以前他和宋延霆合租过几个月,两人正经还有层室友关系,所以知道宋延霆的置物习惯,但这次扫了一圈却发现位置和记忆中有点不同,原来应该放备用拖鞋的地方已经空了。
“你怎么回事?”宋延霆回过神来,对着那道湿漉漉的身影淡声问道。
还没去首都之前,他们偶尔会在得空的晚间聚一聚,因为都清楚对方的行程作息,想起就直接过来了,都不用事先预约,所以宋延霆只用了几秒就恢复了自然的态度。
祁旭回头瞥他一眼,不急着回答问题,反倒语气古怪地问,“你刚回来?”
宋延霆低头。自己一身柔软的睡衣,哪里有出门的迹象?
“什么?”
室内暖意融融,腿部的湿冷变得更加难以忍受,祁旭抖了抖,终于在鞋柜深处拎出一双拖鞋,“可算找到了。”
“我是说——”刚要把换下的鞋放好,忽然在鞋架镂空的间隙瞥见一个潮牌的logo,由于阴影遮挡看不清楚,他不由自主挪近了些,越看越觉得哪里不对劲,“咦,这鞋不像是你的风格——哎你别推我!”
宋延霆挤过来把门关上了,双手抱臂,一堵墙似的立在鞋架前,隔绝了一切深究的视线,“别磨磨蹭蹭的,门口吹风冷死了。”
“你冷是因为吹风吗?明明是你自己……能不能先让我站稳!”祁旭被迫换了个朝向,扶着柜子抗议,转眼就忘了刚刚那件事。
宋延霆悄悄松了口气。要是祁旭多看几下,保不齐会发现点什么。他若无其事地反问,“什么叫我刚回来?今晚我没出门。”
刚才祁旭那种戏谑的语气,能让一切正常的句子都听着不像好话。
祁旭转过身,想起开门时宋延霆不耐烦的冷酷神情,调侃道,“我说你是刚从南极回来吗,怎么浑身都在掉冰碴子。”
他将礼品袋举高,“能不能对我友善一点?时间是有些晚,但我可没空着手来啊!给,滋补燕窝,美容养颜的,我家孟孟吃了好几箱了,说味道不怎么样,效果还是可以。”
说话间他一直紧盯着宋延霆的脸,直觉对方今天态度反常,像是急着要去做什么一样。
“放着吧。”后面的内容宋延霆没细听,想着夏时予还在卧室里等他,忍不住皱眉道,“你来干什么?”
祁旭没把自己当外人,提着一袋燕窝直奔客厅沙发,理直气壮道,“来看看你啊。”
他找了个位置坐下,“有空的话,我们还可以像以前那样聊聊,你看你都回常宁市这么久了,我也没好好帮你接个风,这不,今天我正好有时间……”
祁旭说得声情并茂,满眼感慨,还没发挥完就被宋延霆冷淡的嗓音打断,“说真话。”
开什么玩笑。他们俩这个月一起工作的机会多得不胜枚举,想聊的话题差不多都聊过了,而且时间已经过了这么久,祁旭现在才和他扯接风,这完全就是缺心眼的表现。
祁旭嘿嘿一笑,殷切道,“这就是真话,我就是觉得你老想着工作不行,该休息就要休息,今晚还给你带了瓶酒,智利中央山谷产出的卡曼尼干红,来搓两杯?”
宋延霆在祁旭侧边坐下,“自从你谈了恋爱,晚上十点后就没有一个人出过家门了吧,”
他拿起手机看新收到的消息,头也不抬地追问,“今天是怎么回事?”
夏时予发来一行字,宋延霆隔着屏幕都能感觉到那种无辜与诱惑交织的吸引力,眼睛就像是黏在了屏幕上。
确实,祁旭想起自己找宋延霆交流都是选的下午和傍晚时分,这个理由实在站不住脚。
“这不是特殊状况吗,”祁旭摸了摸鼻子,有点心虚道,“我被老婆赶出家门了。”
说完后又觉得这话显得施孟很霸道,怕宋延霆对他有成见,于是赶紧补充道,“哎,不是因为他脾气不好,这事儿还得怪我,昨晚滨湖路那边出了车祸你知道吧?我后来在路上堵了几个小时,手机没电通知不了他,他担心了一晚上,今天他在家做了大餐,让我早点回去吃饭,结果我接了个临时任务,又……”
宋延霆耳朵在听,注意力却完全没在那上面,他来回扫视着手机屏幕上那句话,眸色渐深。
夏时予问,“我要把衣服穿上吗?”
闭上眼睛他都能想象出夏时予趴在床上给他发消息的样子,那双光裸的小腿一定在得意地前后晃动,像只摇着尾巴的小狐狸。
宋延霆喉头发紧,回复了句“不用”,然后反扣住手机,抬头直截了当地问祁旭,“那你怎么不去住酒店,还要绕远路来我家。”
祁旭摊了摊手,无奈道,“孟孟忘了把我的身份证扔出来。”
而拿来
', ' ')('贿赂宋延霆的礼品也是直接从车的后备箱里薅的。
“我去帮你开间房,”宋延霆理解地点头,抓起手机顺便把祁旭也拖了起来,“五百米外有家汉庭,你将就一晚上没问题吧。”
“别麻烦了,”祁旭拦住他,说,“外面还下着雨呢,我在你家客房凑合一下就行,以前咱们不也经常互相串门吗?哦对,你的客房应该还没收拾出来,那我睡沙发也行。”
宋延霆眉间一拧,看了眼主卧的方向,那里留了一半的缝隙,透出的光朦胧而温和,仿佛在无声地催促他走进去。
“今晚不太方便,”宋延霆迟疑道,“我还是送你去酒店吧。”
“怎么了,”祁旭问,“你还在忙呢?”
宋延霆本来不想解释,既然祁旭帮他找好了理由,他也就顺坡下了台阶,“嗯。”毕竟他真的是在忙。
祁旭也不介意这些,来之前就做好了自力更生的准备,“没事儿,你忙呗,我也不是非要找你喝酒,你让我在客房待着就行,不用管我。”
“不行。”宋延霆突然强硬点语气让两人都有些惊讶,过了会儿他才调整好声调,说,“去酒店吧,我这什么都没准备。”
祁旭思考了一下,理解地说,“哦,这倒是。不过你刚刚那反应……我还以为你遇到什么事儿了呢。这是小问题嘛,小区门口就有家24小时便利店,现在去买来得及。”
他扯着自己沾湿的衣服说,“趁着衣服还是湿的,我再跑一趟,回来就得洗个澡,不然明天铁定感冒。”
宋延霆的话全堵在喉咙口,看着祁旭欲言又止,顿了顿才点头,“你去吧,我正好收拾一下。”
“行。”祁旭做事不是喜欢拖泥带水的性子,当即起身准备出门。
听到“砰”的声音后,宋延霆迅速回到了卧室,推开半掩的房门,看到夏时予从被子里伸出了一只白皙光滑的手臂,头发还散乱地陷在枕头里,乌黑浓密的睫毛上下眨了眨。
尽管没露什么,却有种让人血脉偾张的性感。
一见到他,夏时予眸中就浮出一抹笑意,撑坐起来,被子顺势滑了下去,露出线条优美的脖颈和清瘦的锁骨,夏时予弯着眼睛问,“你朋友走了吗?”
卧室没有关门,他在里面隐约能听到两人的谈话,从中分辨出了祁旭的声音。
“他还会回来,今晚在客房睡。”宋延霆走到床边,捡起被踢落的睡衣递过去,“先把衣服穿上。”
夏时予的目光落在睡衣上,抬起手却没接,而是握住宋延霆把他拉了过来,轻声道,“反正都要脱的……”
那嗓音含着令人沉沦的欲望,宋延霆抓着衣服的手紧了紧,正要反驳,却见夏时予眉梢上扬,殷红的唇缓缓开合,似笑非笑地道,“还是说,你想让我穿好衣服,出去跟他打个招呼?”
宋延霆一愣。
他没考虑过还有这种可能。虽是现在穿的是长袖睡衣,什么都给遮了,可他还是不想让第二个人看见夏时予这幅模样,更别说是性取向对口的朋友。
再者,现在一切都不合适,时机、关系、场合,都在促使他把夏时予藏起来,避免被祁旭发现他们交往过密这件事。
“没必要。”宋延霆垂眸,把衣服塞到他怀里,抬手帮夏时予捋开遮住眼睛的发丝,动作中有种不易察觉的疼爱与珍视。
“没必要吗?我们明早起床也会碰见的啊。”夏时予问得十分坦然。
“他一直睡得晚,等他睡醒我们已经出门了。”宋延霆看了眼时间,估计祁旭还有十多分钟才能回来。
他忽然想到应该要重新收捡一下屋子里的用品了,现在什么都是成双成对出现的,祁旭一看就知道是怎么回事。
“好吧,”夏时予勉强接受了这个理由,重新躺下去,慵懒地伸展了一下双臂,“那等他休息了我们再继续?”
宋延霆刚消下去一点都火气噌的一下又冒了头,他眯起眼睛,视线扫过夏时予白嫩的肩膀,给他把被子拉上来,“如果困了就先睡,我可能会和祁旭聊聊。”
“不,”夏时予在宋延霆多次纵容下脾气见长,故意拉长了声音和他唱反调,“我就要,等,你,回,来。要是聊得太晚,我就直接叫你名字了”
宋延霆低笑了一声,温沉的嗓音十分悦耳。
夏时予眼中狡黠的微光没能逃过他的双眼,他无奈地俯下身,凑到夏时予耳边小声道,“帮个忙,叫我的时候控制一下音量,像这样就够了。”
“唔,”夏时予沉吟片刻,也用气音和他说话,“那我在心里叫你,你能听见吗?”
宋延霆眸光颤了颤,心脏像是忽然被什么挠了一下似的。凝视着夏时予忽闪的眼睛,忍不住低头在他额上亲了亲。
“会听见的。”
祁旭买完东西回来,看见宋延霆已经在露台的小桌前放上了醒酒器。
“哟,酒杯也准备好了,”祁旭喜笑颜开地走过去,把礼品袋里的酒瓶抽出来,“要不是和你喝,我都舍不得开这瓶酒。”
', ' ')('“施孟知道你来我这里了吗?”宋延霆扬了扬下巴,示意他坐下。他希望喝完这一顿祁旭能尽快入睡,免得造出更多麻烦。
“知道,我给他发消息了,等他把我从黑名单里放出来就能看见。”祁旭淡定地说。
宋延霆顿了两秒,想到在外行为暴躁的祁旭竟然能被人治得没脾气,觉得相当不可思议,调笑道,“你就这么惯着他?”
“自己的老婆自己疼,”祁旭的语气意味深长,带着怜悯的眼神扫过宋延霆,“你又没家室,理解不了这种乐趣。”
宋延霆不置可否,看酒醒得差不多了,先给祁旭倒上,“你有家室,你先喝。”
祁旭笑骂了一句,两人在只言片语的争辩中找到了过去的影子,一时间都放开了不少,加上酒精作用,推杯换盏时的话题也跟着跳转。
“说真的,你是该考虑一下终身大事了,”祁旭真挚地劝道,“当然我不是说到了这个年纪就该做什么,你肯定特别不屑于这种说法,但是我想说的是,你一直用工作忙来当借口,很容易错过好的缘分。”
“我不是用工作当借口来逃避,”宋延霆知道他是关心自己,没有觉得被冒犯,摇摇头解释道,“没遇到合适的人而已。”
“嘁,”祁旭笑了声,“这话你蒙别人还行,我可不信。你知道自己想要什么样的人吗?”
宋延霆看他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也来了兴趣,“你好像比我还清楚。”
“这叫当局者迷,旁观者清。”祁旭是喝酒上头的人,他现在意识虽然很清醒,脸上却已经是一片酡红,说什么都像醉话。
“你这个人吧,读书的时候就不好接近,但那只不过是虚张声势,你是怕自己不够强势就表现不出力量……后来你选择当律师我一点也不意外,因为你就是那种保护欲爆棚的类型。”祁旭边回忆边说,想找到更多可以印证的事。
可能是酒精会让人变得迟钝,祁旭绞尽脑汁也只想到了最近的事例,说,“就拿夏时予来说吧,一开始你多不待见他啊,后来他遇到麻烦你还不是一声不吭地就过去帮忙了,连他你都要保护,你自己想想——”
“夏时予怎么了?”宋延霆莫名觉得祁旭的遣词有些刺耳,下意识反问道。
那凌厉的气场让祁旭都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哎不好意思,我知道直男不会喜欢被一个gay缠着,你现在还要为了工作和他保持联系,这是挺让人生气的,咱不提他了,我的错,我的错!”
宋延霆感觉胸膛里就像塞满了棉花,梗得厉害。他放了酒杯,沉声反驳,“我没有这么想。”
“嗯,我知道,你的职业道德也不允许你这么想,”祁旭自认善解人意地说,“我们还是接着说你的理想型吧。你这种保护欲强的男人,就适合找一个单纯温柔的姑娘,但是姑娘性格不能太沉稳,不然你俩在一起得闷死。”
宋延霆品着那个形容词,觉得单纯温柔放在某个人身上也不是不行。
祁旭还在说,“哦对了,这个姑娘心眼肯定不能多,她想法越丰富你就越容易产生警惕,保护欲没了,你的热情也就没了。”
后面的推测宋延霆就不赞同了,他笑了笑,“你继续编。”
“我需要编吗?”祁旭轻哼了声,“你真的会喜欢这个类型,我有证据。”
“拿来看看。”宋延霆面无波澜地转着酒杯玩。
“拿什么拿,这事可是你自己做的。”祁旭想起什么,有些遗憾道,“当时你怎么就没抓住机会呢?”
“你在说什么?”宋延霆蹙眉抬起头。
祁旭眉飞眼笑,拿起高脚杯和他碰了碰,“要不是因为这件事,看你单身到现在,我会以为你不喜欢姑娘。”
知道宋延霆已经没耐心听他卖关子了,祁旭直接问,“你还记得汪妙涵吧?”
“谁?”宋延霆对这个名字毫无印象。
“汪妙涵啊,”祁旭扶了扶额头,提示道,“高中有那么多姑娘给你写过情书递过小纸条,你唯一收下的情书就只有汪妙涵写的那封,忘了?”
饶是宋延霆记忆力不弱,也费了一番功夫才在脑海里把这个名字和一张脸对上号。“想起来了。”
祁旭挑起嘴角,“我知道内情,但这不也正好说明了,你拒绝不了这种姑娘,不是吗?”
宋延霆脸色变得严肃,“你怎么会知道?”
“她不久之前告诉我的,”祁旭耸了耸肩,坦诚道,“我前几天去工商局办事遇到她了,她也要来常宁市发展。”
既然是本人提的,宋延霆就没什么好担心的了,他微微颔首,只点评了一下城市发展趋势,“常宁市势头很好,来的人会越来越多。”
“怎么谈到感情你就听不懂暗示呢,”祁旭无奈道,只能更加直白地说,“理想型都出现在身边了,你还不打算行动?”
宋延霆望着杯子里剔透深红的液体,轻描淡写地回绝道,“那不是我的理想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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