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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律师来说,面对不好相处的当事人其实是业界常态。有人异想天开,以为请完律师就能万事大吉,但凡有一点不合心意的地方都要对律师发脾气,也有人小心翼翼,无论有什么都事无巨细地询问律师的意见,这又属于另一种麻烦了。
不过在夏时予面前,这两类人都能被夸一句和善可亲,毕竟一旦涉及到案情,人家的态度还是很配合的,不会表现得这么神经质。
要是当事人都像夏时予这样,时不时崩溃一下,时不时再摔个杯子,那么律师费里面不增加一笔精神损失费都说不过去。
宋延霆没什么好收拾的东西,拎起包就能随时撤退,他把椅子推回桌下放好,最后对着夏时予的方向交代了一句,“我先走了。”
拉开门把手的时候,他忽然觉得有些不对劲。
身后恰好传来一声轻微的响动,像是有什么柔软的东西摔到了地上。宋延霆搭在把手上的指节动了一下,随后他偏头看了眼,但视野刚好被隔道挡住,什么都看不见。他收回视线,还是打开了门。
又一声类似的声响紧随其后,但这次听着有点闷。
分不清是好奇还是别的什么情绪勾住了他,宋延霆望着空阔的楼道,抬起腿却跨不过去。
他在门前站了有半分钟,才终于下定决心。
“砰!”
用了点力气才能把门砸得这么响。
夏时予总算彻底松懈下来,大口大口地喘着气。他跪坐在地板上,因为找不到抓握的东西只能揪住自己的领口作为泄力点。衣服很快被攥得皱皱巴巴,在他松手之后依然残留着条缕分明的痕迹。
还好,宋延霆已经走了,不然夏时予还真的不知道用什么姿态来面对他。
他一直很注意,从没在其他人面前露出如此狼狈的模样。
这种症状开始出现得很频繁,后来可能是因为经历太多,已经有些麻木了,只会在被噩梦魇住的时候出现。
说是麻木,其实还是很难受。他醒来之后整个身体都像是从冰窖里挖出来似的,要僵硬很久才能正常活动,而他从宿舍搬出来也是因为这个原因。他不想多做解释,也不想吓到室友,干脆把一切不堪都藏起来。
周围没有人觉得他有问题,以为他只是性格斯文内秀,喜欢独处罢了。但宋延霆可能和他有缘,明明没认识多久,却总能意外而精准地找到他心脏最软的地方,然后狠狠戳上一刀。
夏时予感觉到血流逐渐通畅,一手按着地板,另一手撑住膝盖想站起来,却忘了地板上还布着碎瓷片,右手掌心被猛刺了一下,瞬间涌出鲜红的血滴。
“嘶——”疼痛感使他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以至于忽略了房间里踱近的步伐声。
直到宋延霆站到夏时予面前,夏时予才后知后觉地抬起头。
他双眸微睁,被一阵强烈的慌乱定住了身体,声音轻得像片羽毛,“你……没走!?”
宋延霆看清眼前的景象,脑子都要炸了。
他这才知道,原来夏时予之前那些表现还是被压抑的状态,连大喘息都很克制,确认他离开才放开了些。
那个微不足道的细节在明明白白地告诉他,夏时予根本不是在和他闹情绪,否则大可以在他离开时就夸张地表演一番,说不定还能让他生出点负罪感呢。
但夏时予没有。即便他们的对话是以分歧结束,夏时予也没有用身体不适来要挟他。
宋延霆的目光掠过狼藉的地面,看到了那道更加狼狈的身影。夏时予嘴唇微张,因为呼吸不畅脸都憋红了,勉强扶着茶几站起来和他对视。
“你生病了?……是哮喘么?”宋延霆舌根都泛起苦涩,看着夏时予孱弱的眸光,心脏仿佛被针扎了一样疼。
他本来就想找机会道歉的,谁知相似的情景重演了一轮。罪魁祸首依然是他。
“……没事,”夏时予摇摇头,“老毛病了。”
他闭了闭眼,露出一个自嘲的笑容,又迅速地把它掩盖过去,“我想我应该冷静下来了,宋律师。”
其实夏时予还想着宋延霆的话。在办公室,宋延霆夹着讥诮攻击他的时候,他无论是嘴上还是心里都是不服气的,但那个信誓旦旦说自己不会受影响的人,才过了多久,又因为同样的原因再次失控。多么讽刺。
也不怪宋延霆反应这么大了。就算宋延霆真的是摔门走的又怎么样?但……他为什么没走?
夏时予抿紧嘴唇,想从宋延霆的表情中找到证据。
宋延霆指握成拳,在那道小心翼翼观察着他的视线中有些不自在。良久之后,他承认自己败下阵来。
“对不起。”宋延霆眸色一沉,郑重其事地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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