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发生什么看起来都很淡定,捉摸不透,也永远没办法从他脸上猜到他的心思。
大概是察觉到了他的视线,傅星徽对他笑了一下,小周蓦地移开视线,转移话题似的问了句,“傅哥,你不担心吗?”
“深夜醉酒不是什么太严重的事情,先看看赵天胜有什么后手吧。”
傅星徽曲着手肘,指尖搭在鼻梁上,向小周解释完,他略有些疲惫地叹了口气,“纪朗啊……”
他垂眼看了看手机上正在攀升的热搜词条,和它的热度相反,真的点进去之后,并没有什么实质性的内容,只有几张人头攒动的酒吧照片,模糊得根本就看不出谁是谁。
他在出门的第一时间就拨通了纪朗的电话,但对方没有接,傅星徽只能先试着往最近的商圈赶。
他又刷新了一下,刷出一条新微博,比起上一条微博,这条显然提供了更多的消息,它以路人粉丝的口吻,直接具体到了纪朗所在的酒吧位置。
傅星徽把位置转述给小周,后者立即调整路线道:“我会尽快。”
“嗯。”傅星徽瞥了眼那个酒吧位置,眼神忽然变得有些微妙。
片刻后,他拨通了一个电话。
“刘警官,”几乎是在电话接通的一瞬间,他便自然而然切换上了带着笑意的声音,“我又来给您添麻烦了。”
“是星徽啊,什么事你尽管说。”那边是个三十来岁的男子声音,听着很沉稳。
傅星徽把网上那个酒吧地址报给他,“我有个艺人朋友可能喝多了,网上正讨论这事,我联系不上他,也不知道他是不是真的在那儿,快过年了,那边是个商圈,人多,您看能不能请那边派出所出几个人,防范一下踩踏事故。”
“当然没问题,”刘警官热络道,“那块一直有我们治安队的人,我和他们通个气,你别担心。”
“辛苦你们了,”傅星徽熟稔地邀请道,“也和今晚值班的兄弟们说一声,周末我请他们吃饭。”
刘警官也嘿笑了一声,“那我就不跟你客气了。”
两人又就着年节的闲话寒暄了几句,临挂电话的时候,刘警官忽然压低声音道:“对了星徽,上回你给我的那条线,我查出了点眉目,是个涉黄的大窝点,我们大概最近准备就收网了,这件事只有我最信任的几个兄弟知道,行动前我们会绝对保密。”
“你们的工作能力我一直很放心,”傅星徽停顿了一会儿,轻声道:“不过,再等几天。”
虽然他说得含蓄,但刘警官脑子一转,就明白过来了傅星徽的意思。
只要不走漏风声部署周密,扫黄哪一天都可以,他这样说,就是有想借着扫黄“清扫出去”的人了。
他和傅星徽一向是互惠互利,傅星徽给他一些只有圈子里才能接触到的线索,让他破案立功,他则替傅星徽帮一些无伤大雅的小忙,譬如刚好卡着某人在的时候去扫黄。
“那我等你的消息。”刘警官说。
傅星徽笑了笑,“我也等您的好消息。”
他挂断电话,天上恰好闪过一道极其耀目的闪电,随之而来的是轰隆隆的雷声,砸得闷响。
小周闲话道:“a市冬天一向很干,今年不知道怎么回事雨水格外多,还打起雷来了。”
傅星徽收起手机,似是回忆道:“我老家有种说法,说是六月飞雪,冬日打雷,都是鬼魂有冤无处诉,只好去求老天爷帮忙。”
小周接道:“那看来今年这老天爷……该出手了。”
傅星徽低头唇角微翘,半晌,他问:“冉杭给你打电话了吗?”
他给冉杭的名片电话是小周的,如果冉杭来联系他,就会打到小周那里。
“没有,”小周说,“他既然能和赵天胜合起伙来演我们,估计也不会轻易和我们有接触的。”
“有些东西是演不了的,或者说,他还做不到表演得毫无破绽,”傅星徽说,“别的说不好,但至少,他是真的不想给赵天胜做情人。”
“你再等等吧,”傅星徽说,“他会想明白的,赵天胜能给他的,我也能给他。”
“可这个冉杭如果什么也不知道呢?”小周说,“咱们之前可是在这些事上花了太多钱和精力了,但一直收获不多。”
“广撒网,多捞鱼,只要能问到一句有效的信息,我们就不亏,”傅星徽有一搭没一搭地转着手机,“而且我也不是什么人都捧,冉杭有实力,也不缺野心和原则,他起来了,就是我的资源。”
在任何一个圈子里,人脉资源都是极其重要的,今日的十八线,来日也可能成为大明星,他想和冉杭交易,就像当年高阮愿意同他交易一样。
又是一声惊雷,a城这场酝酿一夜的瓢泼大雨终于下起来,车内的谈话被浸湿在雨水里,逐渐隐去了声音。
但大雨并没有浇熄年轻人的热情,灯红酒绿的商业街酒吧,依然活跃着无数饮食男女的身影。
大概是受到热搜影响,小周把车开到酒吧附近的时候,酒吧门口和周围已经围了不少人。
这家酒吧的位置本来就在人群密集的地方,加上纪朗演过几部出圈电视剧,知名度很高,狂热死忠粉虽然不多,但对他有印象,想来看个热闹的路人粉却不少。
酒吧的工作人员看起来很专业,一直在维护秩序,没让门口挤作一团,刘警官的人已经到了附近,但现场的情况在酒吧工作人员的维护下还算不错,所以他们并没有贸然过来。
“傅哥你在车里等着,”小周问,“我去找纪朗?”
“我去。”傅星徽戴上口罩和鸭舌帽,又多拿了一顶,打着伞走进了雨里。
夜晚灯光暗,他没跟围观群众一样走正门,而是绕到后面的小道,找着一般店铺都有的应急安全后门。
对没来过这家店的路人来说,要在下着雨的晚上找一扇没走过的门并不容易,但傅星徽看起来很从容,像是早就知道那扇小门在哪儿。
因为在它还不是一家酒吧,而是一家饭店的时候,傅星徽就来过了。
这里曾经是纪朗最爱吃的一家烧烤店,他们常常在那里一待就是好久,有时候吃得晚了,大门已经关上停止接待新顾客的时候,老板就会让他们从小门走。
这些年傅星徽偶尔路过这里,发现那家烧烤店早已被酒吧取代,店内的装修也焕然一新,和以前截然不同了。
唯一没有改变的,就是那几扇门的位置。
安全应急门在店背后的巷子里,没什么路灯,也没有人。
傅星徽举着伞,按照记忆里的路线在黑暗里打开手机的手电筒摸索着,淅沥沥的大雨重重地落下来,单薄的伞面根本就挡不全被风吹斜的雨水。
他的裤脚和鞋子都被浇湿了,手机屏幕上也沾上了水
傅星徽稍微擦了擦,屏幕却因为他触碰亮起来,一条最新的推送横在屏幕中央,傅星徽一下就看见了“纪朗”两个字。
他顿住脚步解锁了手机点进推送,发现就在他找路的时候,纪朗新发布了一条微博。
青年录了条在家看电视的短视频,配文是:“我要怎么证明我真的在家呢/挠头?”
底下的评论登时炸开了锅,充满底气的粉丝瞬间纷纷转发:
【希望造谣的人都来看看清楚/双手合十,我们纪朗真是人在家中坐,锅从天上来。】
【就是就是,深夜醉酒是什么鬼啊,明星就算喝酒去哪里不行啊,怎么可能大晚上的在人这么多的酒吧喝,这热搜买得也太刻意了,一眼假。】
【有朋友就在这家酒吧,说是根本就没看到纪朗,问了老板也说没见过,a市下这么大雨,大家围观的都散了吧。】
也有人关注到:
【朗哥你居然在家看《客4》!还是海岛季!呜呜呜呜这期真的好甜。】
【真的欸!而且这期巨帅,每个组合都赏心悦目而且好好嗑。】
【给路过的路人朋友断头安利《客栈四》,已经是我近期吃外卖必看了。】
但唱衰的人也不少:【不是吧不是吧?一个视频就能证明在家了?而且这一看就是手机投屏的,又不是实时的卫视播放,能证明什么啊?】
【都已经给你拍视频了还想怎样,现在好多人都不看卫视节目了好吗?再说要是真的喝醉了朗哥还能清醒过来给你们发视频发微博辟谣?】
【+1,而且酒吧老板都说了人不在了,有些黑子能不能不要硬黑。】
【散了散了,还以为是什么大瓜,捕风捉影罢了,浪费感情。】
……
虽然还是有一些质疑的声音,但显然对于这件事,纪朗这条微博的力度已经相当足够了,围观群众没吃到有趣瓜纷纷散去。
傅星徽想,如果后续一直没有实质性的证据证明纪朗真的在酒吧喝酒,那么这条热搜应该很快就会消失。
他微松了一口气,看了眼几步之外的应急门,正在思索还要不要进去找纪朗的时候,后背突然传过来一道巨大的力量,带着他整个人躲进了应急门里。
失手落地的伞被关在门外,雨声被彻底隔绝在外面。
狭窄的缝隙只能勉强容下两人的身形,屋内黑得伸手不见五指,傅星徽看不清拉他的人是谁,直到那人把他圈在怀里,傅星徽才被那熟悉的怀抱勾起了记忆。
门外是轰隆隆的惊雷声和风雨声,门内是躁如擂鼓的心跳声和呼吸声。
他有些怔愣地感受着身前人的颤抖,厚重的酒精味扑面而来。
“纪——”
傅星徽刚发出一个音节,什么柔软的东西就堵住了他身下的话音,他骤然睁大双眼,心跳一下乱了分寸。
他难以置信地想要在眼前人极近的面容上窥出什么蛛丝马迹,可是屋内实在太暗了,什么也看不见。
傅星徽还想说什么,却不料对方直接用力咬在他的下唇上。
轻微的刺痛让他下意识张了张嘴,纪朗借着他开口的空当攻入了他的齿关,开始在他的唇腔中疯狂地掠夺,仿佛一只发了性的小兽,双目猩红地护卫着自己的领地,丝毫不加掩饰的热烈亲吻,沿着他的唇汹涌而猛烈的淹没,想要将他整个人吞吃在腹中
持续的缺氧让傅星徽的头脑发昏,眼前发黑,他难耐地喘.息了一声,想要推开这毫无分寸的吻,身前人却把他锁的更紧。
“这家店是我的,你不用担心监控。”
带着醉意的含混声音贴在傅星徽的耳边响起,陌生又熟悉。
无声而寂静的黑暗里,所有的声音都显得太过于喧嚣。
傅星徽抓着纪朗的衣服,青年身上湿透了,头发也湿透了,发尾上冰凉的水滴落到傅星徽滚烫的脸上,刺激得让人忍不住微微战栗。
“纪朗!”
酥麻的电流顺着脊柱直冲头皮,傅星徽气愤地挣扎出来用力往前推了一把。
“咚——”
随着一声重响,他终于从禁锢中挣脱出来。
傅星徽的唇瓣又疼又烫,整个人都像是在发烧,他脱力地往后靠着墙面,不住地呼吸着,片刻后,他眼里带着愠怒,兴师问罪地打开手机的手电筒,照向身前撒酒疯的男人。
纪朗摔坐在地上,雨水顺着脸颊流下来汇聚在下颌,缓缓滴落下来,看着可怜巴巴的,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的小狗,湿漉漉地微微发着抖。
他不知道受了什么刺激,眼眶微微泛着红,地上散落着几个酒瓶,凌乱而潦倒。
对上手电筒的光,他似是被强光刺到了眼睛,下意识躲了下视线,可片刻后,他又仰头委屈地望向傅星徽。
“哥……”
他一把牵住傅星徽的手,搭在额头的湿刘海下,一双明亮的眼睛里写满了复杂的情绪。
看见他眼巴巴的目光,傅星徽刚硬起来没多久的心蓦地一软,胸口积攒的火气忽然就散了。
他硬生生咽回了到嘴边的指责,像他们重逢后第一次见面那样,蹲下来拨开他额前的头发,轻声问:
“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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