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听到乔怀思说出“如果你不介意和我整个公司的律师团聊聊的话”后,意识到来的是个招惹不起的硬茬子的男人灰溜溜地离开了。
乔怀思抬眼,看向少年,视线路过他胸口大片裸露皮肤时只觉得冷:“穿好外套,我们出去聊。”
少年乖乖照做,一路跟在她身后出了酒吧,途中还多次被狂热的粉丝认出来,好不容易摆脱纠缠弄出一头的汗。
乔怀思扫过他那张脸,想象着十四岁的半大少年是如何被卷走家里所有钱的母亲狠心抛弃、混迹在这种龙蛇混杂的地方赚取一应生活所需的花费。
她心头不由得生出一股歉疚。既有将大人的过错归咎到彼时甚至还未出生的孩子头上的羞愧,又有得知享受既得利益者的人并没有她想象中过得好的一种心软。
“擦擦汗。”她从口袋里掏出手帕递过去,“吃过晚饭了吗?”
少年接过她尤带着体温的手帕,一边擦汗一边摇头,整个过程双眼都始终没有从她脸上移开过。
“上车吧,先带你去吃饭。”
少年弯眼,笑容灿烂:“好!”
这个点的茶餐厅人很少,乔怀思想给助理发条短信去调查一下少年这些年的过往,这才意识到自己压根不知道面前少年的名字。
在乔硕出轨并将彼时怀有身孕的小三带到家里的第二天,她就被母亲带回了外公外婆家。遭遇了年少相知、从校服走到婚纱、十多年感情的背叛后,本就精神状态不对劲的母亲变得越发恐怖。
她会歇斯底里地冲着乔怀思灌输乔硕是如何负心、如何对不起她们母女,也会情绪崩溃地抱着乔怀思将她当做乔硕大哭着挽留,在八岁的她被吓得不知如何反应后甚至会被激动的母亲扇耳光、拳打脚踢。
母亲很可怕,但也很可怜。所以每回等到她清醒过来,跪在被外公外婆护得严严实实的自己面前时,她永远都会替她擦干泪、原谅她。
她知道,母亲只是生病了。她的病情早在和乔硕离婚之前就有征兆,在彻底和那段感情一刀两断后迎来了爆发期。喝药、住院、各种配合治疗仍旧无法阻止她像花儿一样枯萎下去。外公外婆的相继病逝更是加重了她心头的阴霾,自此,她成了母亲唯一的寄托。
严苛的管教、病态的控制、残酷的责罚……她拼尽全力地迎合母亲一切苛刻的要求,成为了她眼中最懂事乖巧的优秀女儿,也扼杀了自己真正想要成为的自己。
即便后来母亲再次找到真正契合的爱侣,病情得到了有效的控制,她也始终没有在她面前提到过有关于乔硕的只言片语,生怕触动了她心底的某根神经,促使她再度回归那副令她心疼又畏惧的可怖脸孔。
哪怕是后来乔硕几次三番联系她想见她一面,她也始终没有答应。直至他的一半遗产被送到她面前,她才知道他的死讯。
被健康的爱情缓慢治愈的母亲在得知乔硕死讯时明显还是愣了好一会儿:“既然是他留给你的,你自己决定就可以了。”
于是她果断卖掉了手里的股份,无所谓乔硕一手打拼的江山最后易主给谁,用那笔不菲的启动资金开始打造自己的公司,而后一路发展至今。
她连至少在死前为她做了一件好事的乔硕都不关心,又怎么会关心他移情别恋的对象,以及他们的爱情结晶呢?
只是那种自幼被灌溉的敌视与仇恨,早就伴随着她压抑的成长一道被种进了她心里,以至于她在见到少年的第一眼,就从那张终身难忘的脸上回忆起了幼时所经历的种种痛哭、嘶吼、打骂……
她讨厌这张脸,讨厌自这张脸回忆起的诸多如鲠在喉,更讨厌如今仍旧无法逃脱那种几乎叫她窒息的压抑的无能为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