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顾病人,是最累的。不仅是身体上很累,心里的压力也会渐渐把人压垮。很多家庭都是兄弟几个轮流照顾,都累得缓不过来,而孟爷爷的病床前……
只有一个二十二岁的宋风。
陈辉这几天已经完全不去店里了,但今天也没怎么出现在病房,只在外面走廊里待着。
他怕看见孟爷爷控制不住自己。
电梯间的走廊,有很多椅子,很嘈杂,有人在闭眼休息,也有和陈辉一样,眼睛通红擦着眼泪。
他是昨天晚上知道的,问了奶奶。
和宋老板认识这么多年,孟爷爷就像是他的亲爷爷,他不敢相信这么好的人就快要离开了。
像他们这种小城市,不论有钱还是穷一点,大家都差不了多少,只要人都在就没有过不去的坎儿,但他们家,零零散散的,人越来越少……
从口袋里拿出包纸巾,陈辉擦了擦眼和鼻子,然后拿手往眼睛上扇风,缓了好一会儿,照着玻璃窗看眼睛不红了他才回病房。
病房里,爷爷现在意识清醒,半坐半躺着。
“想听戏吗?”宋风拿出手机翻了翻,怕他无聊。
“不听……”人生病的时候,身体的疼痛会让人心烦意乱,所有的事情都力不从心,孟爷爷望着窗外,“来这么久了,都不见好……”
宋风正翻着手机的动作停下,屏幕上映着他黑色的剪影,过了两秒,他把手机放下笑了笑:“过年的时候不也住了大半个月,那时候都快一个月了才好,再等几天就好了。”
从外面玩回来,梁医生在家输液花了一周时间,来到医院也一周了,半个月过去,反而越来越严重。
“现在连床都下不了,真是个废人了……”整天坐着,身上哪都是疼的,爷爷费力地换了个姿势。
“七十的人还想跑八百米不成?”宋风转身翻开一个袋子,把眼里的泪忍回去,缓了几秒,他拿了块话梅糖,“来,吃颗糖。”
进来还没有五分钟,陈辉站在墙角又连忙出去了,他没有宋老板那么能忍,也没有他那么会藏。
爷爷看了一眼,张开嘴吃了:“这是冬冬买的吧,这两天没见她……”
视线低垂着,宋风眼睛里铺了一层灰色:“她每天还得工作,挺忙的。”
爷爷脸上难得出现了一丝笑容:“你以后别欺负人家……”
“知道了。”宋风嘴角咧的很大,像冬日碾碎的日光,灿烂只是表面,实则冷得空洞。
过了会儿,爷爷又闭上了眼睛,但宋风知道他没睡。
“中午想吃点什么?早上就没吃东西。”这个问题宋风每天都会问几遍,但每次的答案都是“不想吃”,看着越来越瘦的人,他真的很害怕这个答案。
“想吃……”爷爷眼睛半睁半合,停了几秒钟,“想吃城南那家的阳春面…”
“好,那让陈辉去买。”宋风松了一口气,连忙去走廊找陈辉。
这应该是一周来第一次听到他想吃什么,之前每天都会强行喂他点稀粥,但粥能有多少营养,宋风没有办法,跟医生说每天输瓶营养液。
陈辉还坐在刚才的椅子上,宋风走到他面前:“爷爷说想吃城南那家阳春面,你去买吧,吃了饭再过来。”
“我没事,你吃点什么?”宋风刚说完,陈辉就从椅子上起来了,按了旁边的电梯。
“没什么胃口,你去吧,路上小心。”宋风坐下,看了眼手机,手机屏幕始终停在舒冬的电话号码上。
电梯外的数字不断上升,陈辉转身看了他一眼,欲言又止:“别把自己累垮了。”
电梯门开了,陈辉搭电梯下楼。
从手机号翻到微信对话框,消息最后一条还停留在三天前。
吃饭了吗?
晚上七点半她发的消息,宋风一直没回。
点开她的头像,绿皮火车永远不会褪色,宋风指腹仔细摩挲,一遍又一遍……
今天晚上就要走了吗?
不到一个小时,陈辉就回来了,虽然鹤城不大,但城南和医院恰好是相反的距离。
正值中午,陈辉推开病房的门,头上全是汗,他走到爷爷身边放低了声音:“爷爷,吃饭了。”
宋风准备在床上撑起平常吃饭的小桌子,爷爷睁开眼睛看了看。
“我去的时候人挺少,坐起来吃吗?”陈辉准备扶爷爷起来。
爷爷眼睛有点迷糊,他看了眼陈辉提着的饭,摇了摇头:“不吃……”
陈辉动作顿住,宋风拿碗的动作也停住了。
“刚才不还说想吃吗?”陈辉笑着说,像哄小孩子似的,很有耐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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