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野完全不在意这点小事。
又一波下班晚高峰,光顾炸串摊的顾客多。忙完这一阵,他停下来,活动被扭到的右脚时,才发现架子下放杂物的地方,扔着个东西。
这是什么?
忍着右脚的隐痛,他走了两步,上前拿起那个蓝色的长方形盒子。
然后不自觉皱了下眉。
红花筋骨贴。
是她之前想塞给他,被他强硬拒绝的膏药。
*
许愿坐公交车回家。
等车的时候,她在站台上,害怕被别人看见,用手挡着手机屏幕。小心搜索了几条“妈妈骂女儿是不是家暴?”“父母能不能骂孩子不要脸?”“骂孩子也算家庭暴力吗?”一类的问题。
搜索引擎给出的答案各不相同。
有说如果伤害到小孩身心健康,就算家庭暴力的;有说要视情况而定,不能一概而论,要具体情况具体分析的。
还有一些许愿已经从大人们那里听过,而语气更激烈的言论:
“现在的小孩儿就是矫情!过去我们谁不是被老子老娘打大骂大的?现在不都好好儿的?就他们娇贵!就他们心理承受能力差!我看是没吃过苦才会这样!别人都没事儿怎么就他们有事儿!”
许愿不知道这些人说的对不对。
但她看到这些话的瞬间,下意识退出搜索界面,死死捏住手机。
捏紧手机的时候,感觉自己的喉咙也被什么捏着。
箍得很紧,很重,很用力,几乎喘不上来气。
许愿不敢再打开网页。
白着脸上了车,下车,走进小区大门,掏出钥匙回家。
“干嘛去了?”好在陶淑君今天看起来心情还不错,见她这么晚回来,没发火,只是问了句,“你看看这都几点了?我差点儿要给你们何老师打电话。”
尽管她说的并不是打电话告状,许愿还是顿时瑟缩一下。
“我……我同桌他……”想起戚野之前说的话,不太熟练的照着说,“他被他爸爸打、打骨折了。”
正在刷短视频的陶淑君抬头:“真的假的?”
长到十三岁,从幼儿园到初中,许愿撒谎的次数屈指可数。
然而此刻,对上陶淑君满是惊讶的脸,她看见的,却是对方昨天怒发冲冠的神色。
“真的。”于是接下来说出的语句,渐渐变得流畅,“他爸爸经常打他……我就和其他几个同学一起,把他送到医院去了。”
“哦哟哟!”陶淑君被吓了一跳,“你同桌干嘛了?逃课?没写作业?还是和其他男生打架了?”
陶淑君下意识去找戚野的错,许愿低头:“没有。”
因为说的是实话,她声音很轻:“他什么都没做错,他爸爸就是习惯性打他。”
陶淑君啧了一声:“我的天,还有这样的家长。”
不过这是别人家的事儿,她也不是很感兴趣:“饭在桌上,你自己去热吧。”还是那家不好吃、油腻腻的盒饭外卖。
许愿说了声好。
回屋放下书包,换好衣服,出来热饭。
微波炉发出“叮”的一声,她关掉电源,打开门。
正想把盒饭拿出来,听见陶淑君边刷短视频边感慨:“你看你多幸福,我和你爸对你多好?要是摊上你同桌那样的家长,你该怎么办呢?”
没说反话,这几句陶淑君说得真心实意。
许愿听出来了。
怔愣几秒,伸手去摸自己的脖颈。
一瞬间,不知道为什么。
明明没有再看到,那些充斥感叹号与问号的句子,她的咽喉却又被紧紧扼住。
根本喘不上气,像是要窒息了。
*
接下来两周,没发生什么重要的事。
只有满血复活的石小果凯旋后,得知刘晨睿之前的起哄,毫不犹豫把人从教室后排揍到前排,从班里揍去操场。将全班男生收拾得噤若寒蝉、服服帖帖,再也不敢乱开玩笑。
除此之外,一切都风平浪静。
春日渐暖,枝头渐绿。
气温慢慢回升,一转眼的功夫,到了四月下旬。
这段时间,戚野过得很不错。
天气暖和起来,周末去游乐园的人多,周内在商业街上闲逛的人也很多。
于是,他的炸串摊顾客同样越来越多,到了后来,不用喇叭,甚至不用招牌。
只要骑着三轮车,往那儿一停,没多久,便有老顾客围过来:“七爷!来两串鸡翅和蘑菇!”因为那个白底红字的招牌,现在他们都这么喊他。
生意稳定下来,收入跟着稳定。
很快,戚野就不让许愿他们,在吃饭时替他刷卡。
但包括向来沉稳的陈诺在内,四个人全拿怀疑的眼神,上下打量他:“真的假的?”
没有一个人相信自己,戚野不得不拿出手机,让他们看上面的余额:“钱不多,不过完全够我平时在学校吃饭。”
其实还是挺多的。
最起码看清余额后,江潮两眼放光:“我去!原来摆摊这么赚钱!班长,不然咱俩周末也上街去摆摊吧!”
“哦?”陈诺还是那副笑眯眯的模样,“那你会用煤气灶吗?”
江潮立刻低头不吭声了。
除了终于能每天靠自己吃饱饭,最让戚野感到诧异的,是其他同学对他的态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