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节(1 / 2)

野蛮生长作者:安尼玛

第6节

夫人得了红花,心情果然好了不少。并非她相信了什么自然的馈赠这种鬼话,相比于大自然,老三俊美的脸对她更有说服力。她乐于被好看的男人捧着哄着,因此眉眼都和善了起来。

阿杰见老三控制住了场面,就回到了厨房。他把见闻都告诉了阿达,好奇道:“老三来这里是做什么的?”他觉得老三对厨房不像有兴趣,也不是个能伺候人的,那他跟着阿达是为了什么呢?

阿达其实也不清楚老三要什么,如果只是为了给家里的连锁餐厅请个主厨,犯不着把自己搭进来吧,而且老三除了第一天,就很少提起外面的事,好像连他自己也忘了进林里的目的。他道:“我不知道,可能没事请做,在这里好玩吧。”

“玩?”阿杰不相信,“你说他在这里三个多月,应该玩到够了。”

“那么你说为什么?”

阿杰转身倚在不锈钢桌上,随口道,“他喜欢你啊。”

阿达手一抖,炸好的小螃蟹洒在了桌上。阿杰没想到阿达反应那么大,哈哈笑了起来,“他一定是很喜欢你啦,达哥,我也很喜欢你,你不要那么偏心,只收留他不收留我。”

阿达乐了,把小螃蟹舀起来喂他嘴里:“我哪里能请到你啊大厨,你工钱太高。这个有没有很辣?”

服务员把面包和前菜端了上来。看着第一样菜,没有人动刀叉——都不知道怎样下手。

第一样菜在视觉上蛮惊人的,黑色的瓷碟上堆着雪白的切片凉薯,上面零星地趴着几只炸小螃蟹。小螃蟹大约蚕豆般大小,炸得酥脆嫣红,摆盘极简而又原始生猛。

市长吞了口唾沫,鼓起勇气叉起了凉薯,和螃蟹一起送进嘴里。大家见市长吃了起来,也纷纷开动。

老三把凉薯一口吃了。这种类似水果的根jg植物爽脆冰凉,嚼咀时会释放出淡淡的甜汁,凉薯之间原来有一层甜虾酱和花生碎夹心,连着酥脆微辣的螃蟹一起吃,海物的咸鲜瞬间在嘴里炸裂开。清新的植物和浓烈的海味相交替,一口冰冷一口火热,在口腔里交战、相融,多汁又浓烈。

甜虾酱配着水果,在当地是挺普通的小吃;小螃蟹老三也吃过,每次渔民弄来一堆海鲜,常有小螃蟹夹在鱼虾和贝类之间,阿达通常一锅炒,简直就跟吃青菜附送虫子一样。两种廉价的食物搭配在一起,竟会产生那么刺激的味蕾冲击,老三瞬间忘掉了生羊脑给他的y影。

作者的话:饭局会写三章。这部分真的超难写,阿达做的不是典型法餐或新加坡菜,会有些不太寻常的食材,并且会用当地的调料,估计很多人不熟悉,也很难想象味道,所以会尽量写得详细点,希望能看得有代入感啦。另外,这些菜不会写得太猎奇,还是有料理的逻辑的,脑洞会限制在当地文化和烹调的基本法里,不是黑暗料理哈。

作者有话要说:

饭局会写三章。这部分真的超难写,阿达做的不是典型法餐或新加坡菜,会有些不太寻常的食材,并且会用当地的调料,估计很多人不熟悉,也很难想象味道,所以会尽量写得详细点,希望能看得有代入感啦。另外,这些菜也不会写得太猎奇,还是有料理的逻辑的,脑洞会限制在当地文化和烹调的基本法里,不是黑暗料理哈。

祝大家元宵节快乐。明后天停更,周一继续,之后就是一周五更了。

第20章野性

吃着第一道菜,本来相互不认识的宾客们,开始热烈地打开了话匣子。

在一般的高级餐厅里,通常前面几道菜都是开胃小吃,风格会比较轻松,循序渐进到主菜高潮,但曾可达的做法完全不同,第一道就投了个□□,把食客的味蕾都炸了起来。

其中一宾客是新加坡华人,他解释道,曾可达在做sapphire的时候,刚开始也会用9和牛、澳洲龙虾、伊比利亚黑猪r_ou_、法国生蚝等等,后面几年就完全抛弃这些进口食材,大部分采用当地物产,而且都是平民廉价的食物、或者是野生植物,这些食材的鲜美度通常很难跟高级食材媲美,因此他的调味搭配也更凶猛。他给外国人打了个比喻:“就像中国的剑客,扔掉了尖利的兵器,拿起了朴素的钝剑,那自身的力道势必要更猛烈些。”

梁纪文作为□□的官员,立即打蛇随棍上:“所以曾可达的料理最能代表本地特色,大量使用我们水土产出的动植物,加上鲜明的调味,南洋的饮□□髓都在这里了。”

市长很同意,用口音浓重的英语说,“嗯,很独特的热带风味。虽然形式上是高级法餐的做法,层次丰富,但灵魂完全是这里的。这是面包吗,啊我的老友,我完全不认得你了。”市长拿起了刚上来的面包,撕了开来,一阵豆香随着热气升腾而起。

这是老三吃过的那种豆浆做的面包,但糙了好几倍,前者光滑细腻,现在做的更像林里的石头。面包体用小麦粉和糙米粥做成的,加入了鹰嘴豆磨成的豆浆,空口吃的时候有谷物原始的香气,气孔粗大耐嚼。搭配面包的是aritebutter和腌渍木瓜皮做的糖。arite是英联邦国家特有的一种酵母酱,味道极咸如酱油,和黄油调和成滑润的酱,像是吃着n_ai油质地的腐ru;木瓜皮做的糖粒软韧有水果香气,几样东西搭配起来,味觉体验独特而丰富。

老三见市长夫人一口不吃,问道,食物不合您口味?夫人眉头微蹙,说这些螃蟹看起来像有毒的蜘蛛,实在倒胃口。还好她说的是法语,大部分人都没听懂,而听得懂的人都觉得尴尬。老三扫了眼席上的情况,确实有人吃得津津有味,有人却很迟疑,心想,并不是所有人都能接受阿达的风格啊。而且他还有一个担忧:开场就如此激进,怎么把人的兴奋感维持到最后?

所幸接下来的那道菜看起来温和多了。黄瓜和绿番茄做成的冷汤,犹如一碧绿池塘,上面放着一块鱼r_ou_。那是常见的马友鱼,东南沿海一带的人常常腌做咸鱼,但这一块是新鲜的,去了鱼皮蒸熟,放冰箱里冷冻过,吃的时候口感细腻紧致,鱼r_ou_鲜美。上面铺着的一层脆片,也是常见的法餐做法。但仔细一看,脆片并非蔬菜、坚果或者什么食材酱汁,而是连着鱼鳞的鱼皮。鱼鳞抹上椰子油,在炭上慢火烤得酥脆,片片竖立。旁边有一小盅鱼肝、野生无花果和净化过的海水做成的浓酱汁。

夫人见到鱼鳞,立刻放下刀叉,她的饭桌上通常连鱼骨和鱼皮都看不见的,何况是张牙舞爪的鱼鳞?老三懒得劝她,自己吃了起来。蔬果汤清爽,酸度很有穿透力,中和了之前螃蟹和面包的浓烈味道。鱼r_ou_滋味干净,有很纯粹的鲜味,鱼鳞给这道细腻清新的菜增加了跳脱的口感,让它不那么温和单调。这道菜几乎没有调味,只是在鱼r_ou_上抹了点盐。鱼肝浓酱颜色深红,味道却不重,和鱼r_ou_搭配着吃,微咸微苦,然后无花果的甜味才会浮现出来。

大家对这道菜的接受度明显高了很多。有见识的食客都知道这道菜难度很大,整道菜只用了一点盐,调味纯粹靠食材本身的味道,就像黑白画,没有了颜色润饰,线条本身就会成为焦点。这菜的“线条”就是它的温度和口感,两者都控制得很ji,ng准,味道搭配的平衡也很出色,显现了厨师本身的功底。

一挪威来的女食评家说,她是第一次尝试曾可达的手艺,听说曾可达是厨师里的自然主义者,会尽量让客人把食材从头到尾一起吃掉,避免浪费。

另一印度本地土豪笑道,是啊,我来之前以为会上一整个猪头什么的,现在看来主厨还是太温柔了。

新加坡华人又科普道:“曾可达是全食方面的专家,一直奉行把扔掉的头、尾、骨、内脏、果皮果核和根部等放进料理里。这在世界饮食潮流里不算首创,南美和北欧很多厨师都在这么做,减少食物浪费,毕竟是趋势嘛。”

女食评家:“不只是高级餐饮,这种饮食观念在中产之间也开始流行了。瑞士的hond主打有机和全食,卖的食材和半成品很受欢迎,在全世界扩展得很快,这两年在亚洲开了很多高端超市。”

老三end进中国了吗?”

“听说明年初会进上海。你对这个感兴趣?”

老三无所谓地耸耸肩:“我家里做包装食品生意的,但我对这些他妈一点兴趣都没有。吃饭嘛,还是该坐在餐厅里,吃厨师ji,ng心制作的新鲜食物,就算吃的是猪尾巴。”

“没错!”印度土豪赞同,“诶,猪尾巴什么时候上来啊,主厨想用鱼鳞ji屁股就把我们打发走吗,也太小瞧人了吧。”

众人都笑,老三想,别急嘛,好戏在后头。想起厨房里的各种内脏和野菜,他就对市长夫人说不出的同情。

接下来服务员把一盘色彩丰富的蔬菜端了上来。服务员一样样介绍里面的食物,烟熏过的木薯、煎过的歪歪扭扭的萝卜、炙烤过的龙角豆、煮熟的薏米仁、腌渍或没腌渍的野菜,每一样都单独调过味,因此只是简单浇上高良姜汁、米醋、茴香籽和一颗生蛋黄。这些野菜和品种稀有的萝卜,大部分人连听都没听说过,野菜大都味苦而酸涩,有的带有明显辛辣味,阿达非但没有试图去遮盖平衡,还把特点放大了,用姜汁和米醋去勾引出更大的酸和辣。酸辣里夹着薏米和萝卜的甜,顿时甜酸苦辣百味交错,最后收拢在蛋黄的甘香里。

大家吃得说不出话来。这已经不是好吃不好吃能判断的范畴了,野菜味道桀骜不驯,自然很难吃得顺口,如果大部分的烹调手段是为了取悦人,那么这道菜完全是异类,它放大了植物的野性,吃完了感觉像味蕾被拉练了一轮。

“噢,”女食评家笑道:“曾可达真可怕——服务员,主厨什么时候能出来聊两句?”

“他在最后一道菜端出来之前,是不会走出厨房的。”

“唉,我已经等不及了,你替我传达一声,我很喜欢他的料理,但更喜欢他的胆子和进攻性。嗯,我想我是爱上他了。”

接下来是个清口的甜点,食材也同样出乎意料,清澈的玻璃杯里装着番石榴冰沙、薄荷冰淇淋和可食用苔藓,口感和颜色都是层层递进,上面搭配着煎出焦糖壳儿的菠萝。大部分人都没吃过苔藓,相比于之前的野菜,苔藓没什么强烈的味道,但余味里会有一点泥土的潮气。薄荷和冰沙带来清新的凉意,犹如清晨走进了林里,草木的气息侵袭而来。

老三问市长,觉得这些食物怎样。市长叹道:“我以为主厨会对一个快70岁的老人仁慈一点,但他可是一点也不手软啊,你看我的眼睛。”

老三见他眼睛有一圈微红,估计是被某种野菜辣到了。“先生,您得扛一扛了,这才刚开始呢。”

清口甜点之后,大家知道要进入主菜环节,都有一种严阵以待的感觉。

服务员端上了一个黑色的椰壳儿。之前的菜都色彩鲜明,这道菜却非常简单,椰壳儿冒着热气,似乎是刚从烤箱里拿出来,服务员打开椰壳儿,露出里面米色的布丁状物体。

老三一看就知道是什么,暗暗庆幸阿达没有把整个羊脑白花花地端给人吃,而是做成了视觉不那么刺激的羹汤。

这菜香气扑鼻,除了椰子和九层塔的味道,还有一种难以言喻的、带着□□的气味。他们经过了前面几道菜,都不敢贸然举勺。

老三只好强迫自己忘了生羊脑的滋味,率先把汤羹送进嘴里。吃了一口,老三停了手,舔了舔嘴唇。大家盯着他问:“怎么样?”

老三老实答道:“很好吃。”

这羹汤意外的没有任何腥气,羊脑鲜嫩柔软,带着椰汁的清甜、白胡椒的辣味,还有一种很熟悉但又想不起来的味道。跟此前的菜一样,即使看上去简朴清新,阿达做的菜总是有着几分野。这大概是因为羊脑这种内脏即便甜美如牛n_ai布丁,还是带着荤食的血气和鲜味。

其他人跟着老三一起吃了起来。没有人猜出来这是什么,还是印度土豪问的服务员:“这不会是豆腐花吧?”

服务员答道:“先生,这是炖羊脑。羊脑用椰汁、九层塔和白胡椒粒腌制三小时,然后和罗汉果一起炖的。”

众人听到“羊脑”,表情一言难尽。市长夫人脸色瞬间苍白,扔下了餐巾,起身离席。

“啊,”众人这才纷纷惊叹,“我还是第一次吃脑呢。”

“完全吃不出来啊,味道好极了。”

“这菜……很性感。”

市长快乐地道:“这脑子真的很美味,我很想在s上跟我的朋友们分享,不过要是我告诉别人我在吃脑子的话,市民会去广场抗议,让我赶紧滚下台。”他又吃了一勺子,然后对老三道:“老弟,要是你不介意,可以去看看我夫人在做什么吗?”

老三答应了,心想,对于秃头市长来说,美食怕是远比老婆有吸引力。

作者有话要说:

对白也很难写,写出来像翻译腔(捂眼)

所谓全食,就是把食材的全部吃掉,现在大家饭桌上工业食品多,为了方便流水线制作,通常难以保存的内脏,很难处理的骨头、皮、首尾之类的都会丢弃,实际上非常浪费的,然后大家的餐桌也变得很单调。所以餐饮界也在反思这个啦。

本文里写的全食,也没有真的什么都拿来吃,要不茹毛饮血真的不会写。

arite棕黑色的发酵酱,当地用来炒菜、涂面包、蘸蔬菜,简直是百搭的,空口吃的话,吃不习惯的人会觉得是坏了的固体酱油……番石榴热带水果,台湾叫芭乐;高良姜一种棕红色的姜,在南洋菜中常看见,辛辣芳香并有一丝甜。

苔藓入菜是有的,南美、日本都有大厨尝试过;然后是吃脑子,对中国人来说确实大惊小怪了,可东南亚和欧美真的不吃这个,南洋倒是有华人炖猪脑汤,那是为了食补,很少上餐桌的。

第21章红花

老三走进长廊,远远看见市长夫人站在客厅门口。外面雨还是很大,大黄像往时一样猫在客厅里,见到美丽高贵的夫人,立马摇着尾巴上前献殷勤。夫人被烦扰得受不了,随手拿起ji毛掸子跟大黄缠斗起来。

看着夫人跟大黄相爱相杀的场面,老三可不想上前打扰,于是慢悠悠地走到厨房。

厨房里忙碌而有秩序。老三见台面上、地上、灶台上虽然有不少东西,但是整洁干净,一点都没有忙乱的迹象。阿达和阿杰手脚利落,而且两人很有默契,每一样工作都配合到了节点上。阿杰把锅里的糯米饭盛出来,舀了一口喂给阿达,阿达点点头,然后阿杰把靛蓝色花汁染过的糯米饭和白糯米饭混一起,搅出了漂亮的花纹。

另一厨师从烤箱拿出了几只金黄色的烤ji,放在台面上。阿达检查jir_ou_的熟度和ji皮的脆度,不太满意,在jir_ou_上抹了层印度酥油,吩咐道:“烤45秒”。

阿杰应了,顺便拿起毛巾,给阿达擦了擦手。

阿达看到了老三,问道:“外面怎样了?”

老三叹道:“已经有人阵亡了。”随即把夫人的状况说了一遍。

阿达和阿杰对视了一眼,觉得挺无奈。这种状况不是第一次发生,他做晚餐从不事先发出菜单,因为要根据每天食材的新鲜度调整,自然环境变化多端,他只能构思个大概,然后就要看老天给不给脸了。因此,总有心理准备不足的人被上桌的食物冒犯到。

老三提议:“阿杰,你给她单独做点别的吧,三明治也行啊。”

阿杰答应了,自去忙活儿。老三走到阿达的身边,没话找话,“这是什么饭,颜色真好看。”对他来说,夫人吃不吃得好,他可不关心,他只觉得阿杰挺碍事的,于是把他从阿达身边支开。

站在阿杰之前的位子,老三并没有发现这个距离对他这个接触过敏者来说,实在太近了些。

“蝶豆花染的椰浆饭,跟jir_ou_一起吃。”阿达觉出了老三看他的眼神跟平时不太一样,问道:“今天的菜怎样?”

老三由衷赞道:“很好,很出色!我可以不去消费者协会举报你了。”

被老三称赞,阿达非常高兴,少爷嘴巴太刁,很少会说好话。

“那谢谢你了。”阿达一边说,一边把烤完的jir_ou_放在木托盘上。

尖利的刀锋把烤ji剖成一半,里面流出了喷香的独头蒜和橘黄色的果r_ou_。阿达弯着腰,修长的手指摆弄着夹子和叉子,把每一份jir_ou_和糯米饭摆放好。

老三问:“那是木瓜吗?甜的酸的?”伸手要拿时,阿达直起了身,两人离得太近,撞了个正着,老三的嘴碰到了阿达的耳垂上。

老三跟被火烧了一下似的,抿了抿嘴唇。阿达也吓了一跳:“没撞疼吧?”

老三见阿达耳根都红了,忍不住伸手给他揉了揉,“不疼,你呢?”

耳垂毕竟敏感,被老三温暖的手指搓了搓,阿达觉得全身跟灌了温泉水一样,竟然挺舒服的。老三要抽开手时,阿达抓住老三的手掌,“不要停啊,继续摸,你的手真热。”

老三笑骂:“耍流氓!”

阿达:“你亲了我一口诶,谁流氓啦?”

阿杰在旁边看不下去了,cha嘴道:“你们两个都很流氓。大厨,再有半分钟这jir_ou_就不用吃了。”

“啊,对对。”阿达赶紧把心思放回料理台上。阿杰把老三赶走:“你在这里阿达怎么工作,快出去!顺便帮我端两个盘子……”

老三跟阿杰把jir_ou_分送到桌子上。比起野菜和羊脑,这个烤ji简直就是和蔼可亲了,ji皮薄脆,又酥又香,ji油都渗入到jir_ou_里,因此jir_ou_特别丰润,即使是ji胸也不干柴。ji腔里流出的木瓜和不去皮的蒜,像汤料一样在ji身里焖煮了一个小时,成了滋味浓厚的汤;与椰浆同煮的蝶豆花糯米饭吸收了汤汁,滋味鲜美之极。

阿杰跟客人讲解了做法,又告诉他们这些ji放养在林里自由活动,吃的是不同的植物,因此每只ji的味道会有些微区别。ji本身风味很足,除了盐之外,这道菜没有任何其他调料。

跟之前的鱼料理一样,即使没有复杂的调味,食物的味道依然浓烈而层次丰富。这是因为食材的特性被发挥到了极致,相比于其他同样出色的大厨,阿达有整个大森林和农村小作坊做他的食材库,可也因为食材取自于大自然,非常的不可控,驾驭难度又高了很多。虽然这顿饭价格很高,但他们都知道这些材料比鲍鱼龙虾更难获得——有什么比天时地利更加昂贵的呢?

接下来最后一道主菜很粗犷,服务员直接端来了一大块黑乎乎的r_ou_,像是烧焦的半截树干。阿杰把上面的咖啡粉末刷开,露出来深红色的r_ou_。刀顺畅地切进红r_ou_里,一点阻碍也没有,可见r_ou_有多柔嫩。r_ou_的中心还很热,散发的热气里带出了r_ou_香。

市长叫了出来:“噢,这就是我在森林闻到的熏r_ou_。”

“是的,先生,”阿杰解释道,“这是裹了咖啡粉的羊腿r_ou_,我们在户外挖了一个坑,放进椰壳、稻草和小茴香焚烧,然后把羊腿r_ou_放进去熏了10个小时。羊r_ou_从里到外,熟度是一样的。”

服务员端来了红色小扁豆做的薄饼、放了辣椒粉的可可酱,以及野生蕨菜做的绿色酱汁。阿杰请他们把羊r_ou_夹在饼里,蘸上酱汁一起吃。

扁豆做的薄饼是印度人常吃的主食,外层烤得微微酥脆,带着一点酸,裹着r_ou_食非常清爽。羊腿r_ou_经过咖啡粉腌制,极其柔嫩,带着果木和香料的烟火香。两种蘸酱也都个性鲜明,可可酱浓辣,蕨菜汁清新;热带多样的滋味最后归拢到一切的源头——shi润的泥土的气息。那是羊r_ou_在土地里长时间烹煮时吸取而来的,是这道菜的支架。

女食评家道:“这些菜都很好,味道惊人。但我觉得还不到一流厨师的水平,它缺了一样很重要的东西,怎么说呢,它是接地气的,但缺了最重要的根源。这是没有根源的食物,在文化上它非常混杂,不成体系。”

阿杰愣了愣,没想到会遇到这种食物哲学的问题,他想了好一会儿才说:“嗯,我们的食物,确实不像挪威森林里的杉树,有很深的根。我们的食物就像阿达的菜园,那里很不规整,有些植物是阿达种下的,有些是种子自己落下生长,有的可以吃,有的不可以,无论是原生还是外来的,碰到了合适的时机,都混在一起长了起来,它们当然是有根的,它们的根在土地下纠结在一起,有时竞争着养分、有时相互攀附,它们通常都长得不大,带着自己的基因,也会随着环境变得跟先祖不一样。或许我们可以称为——艰难的共生?它们的根扎不深,不会长得很宏伟,这是为了生存灵活机变的需求,在您看来它很芜杂无章,可也因为这样,它是多样化的。多元并存,这不是挺有趣的吗?”

食评家笑了:“嗯,你的回答不错,但并没有完全说服我。”

阿杰:“要是有时间,我愿意带您看一看后面的菜园,您会明白为什么曾可达做出这样的食物。这就是我们的环境,无论自然的环境和文化的环境都是混杂的。如果我们努力地做出跟法国大厨、中国大厨、日本大将一样的菜,那我们就是不诚实的。诚实难道不是比正统更重要吗?”

“是的,”食评家承认,“诚实甚至比才能重要,谢谢你的讲解。”

老三见气氛有些严肃,给食评家倒了杯香槟,笑道:“起码这里的酒是来自旧世界最古老的酒庄。我们从世界各地来到这森林里,这样的相遇就够巧妙的了,干一杯吧。”

“没错,”众人纷纷应和。服务员把酒倒进每个人的杯子里,大家举起杯子,正要碰杯,老三突然道:“等等,看瀑布那边。”

所有人都转头看向瀑布。

雨快要停了,空气里草木的气息掩盖了食物的r_ou_香和女士们的香水,细如雾的水汽扑面而来。在六点多的太阳余晖下,瀑布里现出了一抹彩虹。

众人纷纷惊叹,放下了刀叉和杯子,一起看向水雾纷飞中的色彩。虚幻缥缈的美,这是绿野蛮荒给予人的唯一温柔了。

不知道什么时候,市长夫人也从客厅里走了回来,独自一人倚在了围栏边。她被彩虹吸引住了,目不转睛地看着瀑布。她没有注意到,有一样东西悄悄地靠近她……

“啊啊!”梁纪文叫了起来,脸色苍白地指着夫人。

这一叫把所有人吓了一大跳,全部目光随着他的手指,投向市长夫人的身上。

在她的腰际,一条青蛇正迅捷地往上攀爬。夫人白皙的脸全无血色,瞳孔张大,嘴却是僵硬的,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模样跟个死人差不多。

老三跟阿杰对视一眼,两人都慌了。阿杰自然也怕蛇,只好去厨房找阿达。老三想印度人不都会玩蛇吗,赶紧看向印度土豪,想让他露一手把蛇老大赶走,可是印度土豪躲在了女朋友后面,脸色看起来比蛇老大还绿。

老三暗暗叹息,阿达来了也不一定能搞定蛇老大啊,他们俩平时交情是不错,但蛇老大又不是阿达的宠物,干嘛要听阿达的话?蛇老大似乎挺急躁的,万一再把阿达给咬伤了。

是了,是什么招惹了蛇老大?明明是一条挺文静的蛇啊。老三看着夫人的衣襟,突然醒悟了,是那串红花!

他记得初入林里,在芒果树下被蛇老大纠缠的那天,也见到了这种花。原来蛇老大好这一口,就像猫见了猫薄荷要疯一样,蛇老大见了红花就管不住自个儿。他后悔自己手贱嘴欠,把花送给了市长夫人。

看见蛇老大游到夫人胸口别着的红花,老三没时间细想,从玻璃瓶里拔出一串更大的红花,伸到了蛇老大的跟前。蛇老大昂起了头,不再往上爬,但也没有马上咬住老三给的“饵”。

就在蛇老大陷入了选择困难症时,阿达赶来了。阿达着急道:“三儿,放下来,危险!”

可是已经太晚了,蛇老大可能听懂了阿达的话,生怕到嘴的食儿被拿走,立即张开比它的头大三倍的嘴,一口咬住了老三手里的红花。蛇老大的尾巴要缠住老三的手臂,老□□应迅速,甩手就把花枝连着青蛇一起扔了出去。

众人看着这艳丽的抛物线,飞升到空中,然后向下坠落,掉到了……一个人的头上。

所有人都石化了。这人是哪里冒出来的!

老三倒吸一口气,轻声道:“对不起了……老罗……”

却见皮埃罗先是抬了抬头,似乎感觉到什么冰凉的东西掉到自己的脑袋上。他伸手一捞,滑溜溜的青蛇立即缠在他手上,昂起头,伸出了愤怒的红舌。

阿达正要过去,但皮埃罗反应更快,他另一只手抓住了蛇的七寸,就像那只是一条碍事的藤蔓,三两下就把蛇老大弄到一根枝桠上。皮埃罗捡起红花,说道:“七孔兰啊,真漂亮。”

他把花给了蛇老大。蛇老大大概知道这人不好欺负,悻悻叼着花游走了。

全部人松了口气,一起看着皮埃罗。皮埃罗笑眯眯:“各位,对不起,我来晚了。雨刚刚才停下来,是不是已经吃完了?”

作者有话要说:

蝶豆花butterflypea,娘惹和泰国人都有用来当天然色素,颜色深蓝,很艳丽;扁豆薄饼thosai,一种印度人吃的主食,不像抛饼或馕那么普及,其实扁豆(lentil)非常有益健康的。

这一章有讲到的料理理念,没有根源,灵活应变,多元共存,是东南亚整体的文化状态,也可以延伸到现今任何大城市的状况吧,混杂的环境、各种生活方式和观念相互渗透,宽和以及接受异类真的是非常必要的。虽然写的是个森林里的乌有之地,但谁来都能递一双筷子和碗,其实是我觉得大城市最理想的生态。

可是事实从不如此。

第22章阿达的童年

皮埃罗拿着个大麻袋,兴冲冲地爬上平台。老三没想到这家伙脸皮那么厚,真的来蹭饭了。他让服务员给摆上刀叉和杯子,一边给他倒香槟,一边跟市长夫妇介绍道:“这位是打蛇英雄皮埃罗,你们的老乡,一起喝一杯吧。”

市长夫人惊魂甫定,喝了半杯酒,脸上才恢复了点血色。皮埃罗即是法国老乡,又长袖善舞,三言两语就跟市长夫妇打得火热。市长夫人不住抱怨,说这里的食物很可怕就算了,环境也太野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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