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1>第63节</h1>
七夕那天的分别,隐约似鹊桥相会之后再度分道扬镳的牛郎织女,各置银河一端不再会面。
不同的是,牛郎织女的下次相会好歹有一个可预见的期限,而他们分开,则根本没有可测的相会之期。
一个在现代即将面临高风险系数的手术,另一个在三十年代的上海应付战争带来的种种危机,缘分真的……说断就断了。
念至此,宗瑛眸光里莫名闪过一瞬黯然。
她确定自己是担心盛清让的,同时也担心她带去盛家的那两个孩子,还有清蕙……等等。她从心底里祈愿他们能免于战火侵袭,能平安度过那长达数年的不安定。
想着想着,她的右手轻轻颤了一下。
坐在侧后方的外婆,留意到了宗瑛表露出的一丝不安。
外婆这时才仔细地打量起她。尽管这些年通过视频或者电话能了解到关于她的一些近况,但当下面对面地接触下来,外婆的担心变得直观而强烈——
不论是长相、还是做事的样子,她都和严曼越来越像。
外婆忧心看向她扶着方向盘的手,谨慎地问:“阿瑛啊,你是不是有不开心的事情?”
宗瑛虽觉得这问题突然,但也很快应道:“没有的。”
外婆又问:“那么你有没有什么工作、生活上面的麻烦?”
宗瑛认真想了想:“有一些,但我觉得我能够应付。”
答复也几乎和严曼当年一模一样,可那时严曼说完这些,很快就走了。
外婆的忧虑由此变得更深,严曼的不告而别对她的打击很大,她不愿见有人重走严曼的老路,尤其是宗瑛。
两个人抵达699号公寓已是傍晚,外婆回到久违的老房子,心中难免各□□绪交织。
这间公寓曾经是她结婚的新房,她曾在这里迎接过孩子们的降生,曾目送他们出门读书,见证他们组建新的家庭,又一个接一个地送他们离开,后来她自己也离开了这里,一走数年,物是人非。
外婆走到书柜前站了许久,又越过书柜抵达阳台,暮色里是一个崭新的上海,与她老旧的伤感故事毫不相干。过去种种,其实对她而言,也都是年代久远、需要节制的悲伤与遗憾了。
宗瑛站在旁边,与她讲这些天同浙江亲戚们联系下来的情况。
她按簿子上的老号码逐个打过去,前面几个都拨不通,只能以后再慢慢找。姨外婆家的那个倒还有人接,但被告知姨外婆现在已随女儿移居南京。她紧接着往南京那边打了电话,那边讲姨外婆也很惦记姊姊,如果能见面,他们就尽早安排。
虽不能个个都联系上,但还有一个能立即见面,这对外婆来讲,已经是不小惊喜。
宗瑛和南京那边又联系了一次,两个老姊妹隔着电话用乡音讲了半晌,忍住落泪的冲动,迅速敲定了见面日期——9月3号,周五晚上。
上海到南京,吃过午饭稳稳当当出发,开车上高速,抵达时正好迎接南京的落日,进入市区遭遇小小拥堵,是再寻常不过的工作日晚高峰,这是2015年的南京。
那么七十多年前呢?导航提示还有三公里就到目的地,宗瑛望着远处风平浪静的高楼,制止了自己继续往下想的念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