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小时后,江淮易的电话进来了,一出声就破口大骂:“我姐把你搞去了什么鬼地方,电话打十个才通一个。”
明笙下车,背对着摄影团队,问:“你打了十个?”
“没,也就四五个吧……”江淮易声音低了些,又马上高上去,“总之你那个破工作要干多久,我晚上派车来接你行不行?”
“你考试考完了?”
“少特么扯话题。”
明笙的声音在断续的信号和海畔的罡风下轻轻淡淡:“看情况吧。”
从这女人嘴里就套不出一句准话。
江淮易扔了电话,寒着脸开始翻他家的柜子。
周俊忙里忙外在布置他今晚上生日趴的食物和酒,瞥他一眼:“怎么着,你笙还是不愿意来啊?”他走进厨房,叼着一颗提子出来,“你折腾什么呢?”
江淮易已经找到了他要的说明书,正在嘀嘀嘀地按他家门锁,有如拆一个炸弹:“妈的这个密码到底要怎么改?”
周俊吞提子:“你要改成什么?不是刷卡也能开么。”
“改成她生日啊。”江淮易头也不回地半蹲在地上,念念有词,“这样她下次来的时候,就会发现我一直拿她生日当密码,是不是一听就很让人感动?”
周俊:“……”
真他妈是没见过比这人追妹子的招数更烂的。以前那些前女友不是看上他的钱就是看上了颜吧?
——难怪你笙这半个月都对你不冷不热的。
这话到喉咙口,他没敢说。
那厢江淮易跟他家大门死磕了五分钟,终于放弃了,把手上的纸一扔:“操,这什么傻逼门锁,这么难搞。”
——难搞的不是门锁,是你家阿笙吧?
周俊再次没敢说。
他进厨房端了一盆提子出来,蹲下去问:“来,吃个提子冷静一下。”
江淮易念着“去去去”把他挡开,往沙发上一摔,忽然来回翻滚了起来。周俊还以为他被什么东西戳到腰了,结果他滚了一阵,精神低落地歪在一边:“你说,她到底要怎样才能喜欢我?”
“我特么到底有哪一点让人不喜欢??”
周俊看得出来,他的困惑是真的。这孩子真心实意地觉得没人应该不喜欢他。
他完全不敢反驳,捧着提子说:“也许是因为……你太完美了?”他面不改色,很快为自己不要脸的逢迎找到了解释,“你想,你笙是一个多么接地气的女子啊。那句话是怎么说的来着,大浪淘沙阅尽千帆,玩累了的女人一般都想找个老实人嫁了。”
江淮易蓦然抬眼:“我不够老实?”
“……”你丫跟老实这两个字一个笔画的关系都没有,“你就说你微信好友列表这星期又加了多少个吧?”
江淮易不满地又滚了一圈:“都是她们加的我,跟我没关系。”
周俊忍下骂他的冲动,转换策略,曲线救国:“所以啊,我就想采访一下您,你都已经拥有一个森林了,还对这棵树念念不忘。你笙到底是哪里好?”
江淮易妖异地一笑:“姿色好。”
“……”
半颗提子涌到喉咙眼,周俊艰难给咽了,喘口气继续问,“没别的了?”
“脾气也很好。”江淮易真心实意道,“你不觉得吗?她朋友过世,多难过啊,我对她冷嘲热讽的她都没冲我发脾气。虽然平时是不太爱理人,但是对我挺好的。”
周俊另外半颗提子也涌上来了:“你不是在逗我吧?”
“真的,你不信就算了。”
形形□□的前女友们对他也很容忍,但那种刻意的忍耐和讨好,一眼就能分辨。她们并不真正原谅他,只是将忍下的一口气等价换算成了口红和包包。
他只是浑,又不是傻。
江淮易在沙发上滚来滚去:“我就是想等她消气,跟她当面道个歉。”
明笙打了一下午的喷嚏。
傍晚收工,吞了粒感冒药,在度假酒店的躺椅里坐着。
谢芷默找了一圈,最终在露台上找到了她:“怎么脸色这么差?”
明笙仰在藤椅里,盖着一条薄毯子:“有点感冒。”
“那你还敢在这儿吹风。”谢芷默在她旁边坐下,说,“你吹了一天的海风,又进出水里好几趟,不感冒才怪。今晚少折腾,早点休息,别熬夜。”
明笙笑了笑,闭目养神。
清风吹拂。谢芷默也惬意地躺了会儿,忽然道:“我们都好久没这么一起安静地躺一会儿了。”
“还不是你见色忘义?”明笙鼻音浓浓的,嘴巴倒依然牙尖嘴利,“和你家那位浓情蜜意的时候没想到过我吧。”
“嘁。”谢芷默嗤道,“那你也快找一个呀。”
她忽而正襟危坐,无奈地说:“我有时候真的搞不懂你。世界上怎么会有人,真的不会喜欢上什么人呢?”
明笙依旧合着眼睛,缓缓地说,“我不是没有喜欢过人,是从来没有喜欢到非谁不可的程度。我生活里面琐碎的事太多了,所以那些庞杂琐碎的喜欢,就显得没那么必要。”
说出来也许没有人相信。人在最困顿的时候,总是期望一段感情来拯救自己。亲情与爱,都是能救人于水火的东西。前者她捞不着,后者她不敢要。她怕拿到手上之后,才发现没有想象中美好。那种失望可以摧毁一个朝圣的人。
“爱情在我眼里,是一种粉身碎骨的*。”明笙突然扭头,明艳地一笑,“就是把他的骨头敲碎了,也想一根一根带回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