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不能停,怕停了打草惊蛇,最好能错身而过,谁也不招惹谁。可那些人似乎是有备而来,在相隔三丈远的地方停下,拦住了她们的去路。
这些人很有规划,排列出一个规整的方形,中间站着一位身形风流,却披着红纱看不清面目的男子。
车里两个脑袋探出来,一左一右摆在有鱼两侧,有鱼扬声吆喝:“大路朝天,各走一边,麻烦让一让。”
对面挑灯的说:“夜行迎亲,恕不避让。”
公主都是被活埋过的人了,还怕他们作梗?当即喊回去:“装神弄鬼,信不信撞死你们!”
众人集体沉默,弄得公主有点尴尬。
最后队伍正中间的人终于出声叫了声“娘子”,那语调,既欣喜又有点羞赧。
公主和绰绰有鱼面面相觑,公主问:“他叫谁娘子?你们谁在外面惹了风流债,人家逼婚来了?”
第25章
绰绰有鱼一脸茫然, 纷纷表示洁身自好,从不在外粘花惹草。
既然她们两个都不承认,那么第三人就值得怀疑了。
惊奇的目光霎时落在了公主身上, 绰绰和有鱼说:“反省一下你自己。”
公主眨着眼,从头到尾又回忆了一遍, 确实她简单的感情生活中从来没有出现过这个人, 于是很好心地告诉他:“你认错人了, 我们这里没有你的娘子,快让开,别耽误我们赶路。”
可惜对方队伍纹丝不动, 中间那个人说:“没有认错人, 你就是。”
“什么?”公主有点恼火,“你们这个镇子人心这么险恶的吗,偷了我们的钱袋, 现在又想来抢人?”
气氛开始剑拔弩张,在公主高声呵斥的时候, 身后窜出两条黑影, “噌”地一声拔剑相向,原来那两个王府护卫并没有走远。
“楚王府办事, 尔等让开!”护卫嗓门洪亮,随时准备作战。公主赚钱的时候他们不便打扰, 遇到了危险,还是得第一时间现身保护她的安全。
然后对家“噌噌”七八声, 明晃晃的刀尖向前, 刀身在灯笼的映照下发出寒光。
眼看要打起来了,对方还人多势众,这就比较难办了。
正在公主考虑如何脱身的时候, 那个叫娘子的人很有化干戈为玉帛的诚意,抬手压了压道:“都是一家人,不得无理。”
哇,这就是一家人了?这骗子套起近乎来,手段居然那么熟悉!
公主蹙眉看过去,不知道他接下来还有什么对策,那人比了个手势,身边的人尽数后退,他却迈前了一步,柔声说:“娘子,你我行过礼,有过婚约,我叫你娘子天经地义,你就不要推辞了。”
公主大惑不解,脑子飞快转动起来,看了看绰绰有鱼说:“难道国主另外给我安排了一门亲事?我怎么不知道?”
绰绰和有鱼比她还迷茫,纳罕地摇摇头。
对面的人显然有点着急了,拍着胸口说:“我啊,是我啊!娘子想不起来也没关系,只要我说出名字,你一定记得。”
公主戒备地看着他,“敢问尊姓大名。”
“谢邀,”那人说,“谢家堡少堡主……”
他话还没说完,公主便怪叫起来:“我去,闹鬼了!”一面疯拽有鱼,“快跑、快跑!”
鬼是没有人权的,有鱼抄起鞭子一甩,对面众人顿时被撞了个人仰马翻。
马车摸着黑极速奔驰在林间小道上,惊起了道旁树顶上停歇的昏鸦。轰然一片嗡鸣,无数翅膀拍打,掀起巨大的声浪。
绰绰哆嗦着说:“那是真鬼还是假鬼?谢邀是谁?是谢家堡那个死了的少堡主吗?”
绰绰的旧事重提,吓出了公主一身冷汗,她睁着惊恐的大眼睛说:“他们抓我陪葬那天,谢堡主说他儿子都死了七天了,谢夫人怕他烂了,才没有开棺把我塞进去。我以前以为人死如灯灭,没想到这谢邀在天这么有灵。”公主说着都要哭出来了,“我被鬼盯上了,他要抓我回去,这下可怎么办?”
挂在车厢两侧的王府护卫说:“公主殿下是我们楚王殿下的,只要有标下等在,那只鬼再来,我们把他砍成八截,殿下别怕。”
公主听了稍感安慰,但人和鬼斗,恐怕不是对手。
“快去达摩寺,我要找释心给我驱鬼。”公主呜咽着说,“我招惹上脏东西,他也有责任。鬼的阴气那么重,都是晚上出没,我觉得释心大师应该夜夜和我同床共枕,以保本公主安全。”
情况这么紧急,公主还满脑子色情思想,车外的王府护卫暗暗感慨,果然陛下和太后的眼光独到,找到这么一位百折不挠的神人,楚王殿下还俗有望。
绰绰一直回头看,担心那些鬼会跟上来。原本马车跑得快,心里还有些侥幸,觉得自己杞人忧天了,可当那几个红点再次出现时,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狠狠闭了两下再看,发现那些红点越来越近,她绝望地哀嚎起来,“他们跟上来了,我们逃不掉了……”
大夜里遇鬼,离天亮还有很久,今晚怕是要命丧黄泉了。
公主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做好了最悲壮的准备,“如果实在打不过他们,你们就别管我了,各自逃命去吧。”
本来以为绰绰和有鱼一定不会抛下她不管的,谁知那两个没良心的说好,“我们会每年给殿下上坟的。”
公主气得倒仰,刚打算开口骂她们,那些鬼已经策马赶超,把马车逼停了。
谢邀的马踏着小碎步上前来,歪着脑袋问:“娘子你跑什么?”
公主和绰绰有鱼缩成一团,“你……你不要过来……”
王府护卫不信邪,执剑跳下马车向谢邀攻去,被他身后的随从拦截了。
谢邀翻身下马,一步步朝马车走来,边走边摘下发髻上覆盖的红纱,嗓音里带着委屈的声调,说:“娘子,我没死,不信你摸摸,我身上是暖和的。”
其实对于公主来说,不管他是不是鬼,都一样可怕,因为谢邀本身就是个镬人。在这之前公主也唾弃他盖着红纱,不知道的还以为他要嫁人,现在他把红纱摘下来,纱后的下半张脸带着金丝编成的面罩,只露出一双含情的丹凤眼,顾盼之间水光潋滟。
公主怔了怔,“别以为戴个嘴套,就能骗取本公主的信任。”
谢邀长长呃了声,“通常我们称之为口罩,不是嘴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