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摆布的这一位却也是麻木不仁,她仿佛一点儿也不担心若是真被救回来,她先前所做的一切都会前功尽弃。
军医努力了几分钟,也终于明白一切都是徒劳,无论将绷带在四小姐的脖子上缠上多少圈,都会顷刻被血浸透。后来,血液渗出的速度似乎慢了些,但军医也明白绝非是止血手段起了作用,而是……伤者体内剩下的血液已经不多了,血压减弱,所以出血的速度也随之变慢。
蔚云非只觉得浑身冰凉。一个念头也开始逐渐成形——他要死了。即便是当前浑身上下完好无损的状态,他也已经尝到了濒死的滋味。
在场的士兵们,关注点分成了两组,一组看着四小姐血流不止的伤口,一组看着蔚云非血色尽失的面色,但归根结底,两者最后迎来的结果却是殊途同归。
场面是一种怪诞的凝固状态,像是在激烈的战场上按下了暂停键,有不少人差不多都已经忘记了前来皇陵的初衷。
所以,当场面发生变化的那一刻,大多数人都只是随波逐流,根本没能理解自己正在做什么。紧密围绕着蔚云非的人墙裂开了一道缝隙,随后缝隙越来越大,从中间走过来的白昕玥宛如分海的摩西,步伐不急不缓,脚掌一次又一次的落地,最后串联成了极富节奏感的脚步声。
士兵里面终于还剩下几个责任感浓烈的家伙,想起不能让敌人大喇喇的接近自家主人,尤其此刻蔚云非还生命垂危,他们走了出来,挡在白昕玥的必经之路上。
尽管先前那种层次感分明的阻碍确实给白昕玥带去了极大的麻烦,可是当阻碍退化成单薄的一层,挡在前方的只剩下小猫两三只的时候,这就成了一个无聊的笑话。
白昕玥没有动手,此刻他的双手都插在裤兜里。他淡淡扫了几只拦路小猫一眼,“你们确定要拦?”
几人面面相觑,进退两难。在失去了同伴的支持,失去了严密的配合之后,他们也很有自知之明,晓得就这么几个人拦着,与一张薄脆的纸也没有什么不同,白昕玥光是用手指头戳一戳,也能给戳破了。
白昕玥又道,“我过去和你们的主人说几句话,让他死的明白一点。”
残酷的事实,其中没有任何悲悯的成分,但或许这正是如今的蔚云非最需要的东西。这世上横死的人那么多,却不见得每一个都有幸当一个明白鬼的。
几名士兵垂下双手,像是几根放错了位置的柱子,尽管有些碍事,但很明显已经丧失了全部的杀伤力。
白昕玥扫了他们一眼,纡尊降贵的绕了几步,继续前行。
在经过四小姐身边的时候,白昕玥留意到她的状态——实在是想不留意都不可能。军医在数度徒劳无功之后彻底停止了救治,而那些止不住的鲜血基本上已经将她整件上衣都给染红了,在这个灰扑扑黑沉沉的墓室中,四小姐本人就是浓墨重彩的一笔。
“坚持一会儿,我有话要和蔚云非说。”白昕玥差不多是在下达命令,而且还是一个相当不近人情的命令。尽管他已经没有任何事务需要与四小姐商谈了,但还是要求她强撑着伤痛再坚持一会儿,因为蔚云非的生死正与她紧密相连。
即便四小姐开口,也不过只是让气流穿过,根本无法发出任何声音。所以她只是冲着白昕玥努力的眨了下眼睛,表示自己明白。
白昕玥走到了蔚云非的身边,与此同时,他也算是主动进入了敌人的“包围圈”。如果只是在外围交战,即使敌众我寡,但白昕玥还是有自信与之抗衡,最起码保证绝对不会让自己成为蔚云非部队的战利品。但当前的情况显然已经不同,如果对方群起而攻之,他身手再好上十倍也不可能兼顾四面八方。
但是,白昕玥不担心,更勿论害怕。
因为他无比清楚眼下这些人是因为什么而聚集在蔚云非的麾下,或为名,或为利,再不然就是被蔚云非掌握了某个把柄。这里的每一个人,白昕玥都能够准确的叫出名字,而对于他们的生平,他甚至比蔚云非还要更加熟悉。能够掌握这手详尽的资料,李凡前段时间的辛苦功不可没。
熟悉敌人的一切,这是白昕玥一直以来都奉行的行动准则。
战斗的胜负,往往在双方正面交手之前就已经注定了。关于这一点,也是白昕玥这半生所积累的经验。听起来也许没有那么堂堂正正,但不要忘了,白昕玥此生最大的敌人乃是当年鼎盛时代的妖兽,若只是采取正面对抗的方式,只怕也没有当今这个人类为主导的社会了。
在前期详尽调查的基础上,白昕玥可谓是有恃无恐,他一点也不认为自己站在危机重重的包围之中,只将周围的所有人都当成了毫无生气的墓砖。
当然了,白昕玥也不能否认蔚云非手下还是有几个忠心耿耿的,譬如说方才拦路的那几位。但经过一段时间的考证,白昕玥发现这些人的数量极少,少的根本构不成什么战力。
于是白昕玥堂而皇之的站在蔚云非的身边,居高临下的看着这个没有伤口但是却因为剧痛而濒死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