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再联系上方才路狄亚说过的一切,那么这真的是一个深沉而又歹毒的阴谋了。
按照白昕玥本来的打算,是准备让路狄亚将来龙去脉统统和盘托出的,但如今看来要做到这一点似乎难度过大。不过这也不要紧,将前面说过的内容加以整合分析,已经不难得出结论。
“当年在月眠岛上进行的两场祭祀,曦冉用自己的一条命来换取妖兽的延续,而灏湮换取的却是自身漫长的寿命。目前尚且不清楚她究竟出于什么样的动机,居然同时救活了曦冉,让他成为火炼。”当年的事情确实无限复杂,但如果将不相干的内容全部剔除,剩下的部分倒也脉络清晰了。
白昕玥一边说着,一边审视对方的神色。即使路狄亚可以闭紧嘴巴,但他终究无法彻底控制自己的表情,肯定会有某些面容上的细微变动来证实一切。
白昕玥继续,“可惜的是,灏湮的计划似乎失败了。她不仅没能长命百岁,反而失去了原有的生命。不过我想,真正让灏湮失败的原因并不在她本人身上,而是因为曦冉出人意料的行动——他,到了最后时刻竟然没有放弃我。”
说到此处,白昕玥的声线陡然低沉下去,至少在这一刻,他并非是为了试探路狄亚的反应,因为他甚至都闭上了眼睛。此刻解决的疑惑,仅仅是为了自己。“我一直不明白,为什么我这么一个人类也能够活到今天。如今,总算懂了。曦冉在与天道交涉的时候,应该将我也算上了吧。”
曦冉用生命换取了妖兽的存续。
那么,他还剩下什么东西来换取他的生存?
白昕玥还是庆幸自己及时闭上了眼睛,借此掩饰住了眼眶内猛然涌起的酸胀。
不过他的自控力历来都不差,尽管这感觉来的猛烈,但刹那之后已被他自己抑制住了。
恢复正常的白昕玥再一次面对路狄亚,而后者在如此咄咄逼人的目光笼罩之下已经越来越吃不消了。只听白昕玥又说,“当年两场祭祀彼此交织,最后得出的结果竟是阴差阳错。但是有一点倒是很清楚了,火炼与我能够活下来,很大程度上还是要‘感谢’灏湮大祭司。而如今她想要复活,也难怪要拿我们两人开刀。”
“路狄亚,你遮遮掩掩了半天,其实真正想说明的就是这个吧?灏湮勾结释天锦,这两人从一开始便是同伙。而释天锦一步一步成为今天的庄锦,所做的一切,归根结底只是为了达成灏湮的目的。”
白昕玥倒是能够理解,为何路狄亚只是不断的明示暗示,但就是不肯亲口说出这些。不,他也并非不肯,而是不能。大祭司对他祖上有着化形的大恩情,庄锦这与他签订过正式的契约,是他认定的主人。尽管从营救白昕玥的那一刻开始,路狄亚就已经走上了背叛的道路,但他依旧无法义无反顾的直直走下去。该说是私心作祟吗,都到了这个地步,他依然还要守着可笑的底线。
“啊——”路狄亚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瞪着白昕玥的眼睛里已然泛起了明显的血丝,这副架势像是要扑上去活活咬死对方。“你为什么要说出来?你既然已经明白了,为什么偏要说出来?!”
白昕玥既没有被对方的癫狂所吓着,也没有产生过多的同情,只是淡淡道,“这只是我的习惯,在没有确认相关情况之前,我不会采取任何行动。”
况且,这一次的行动还有这么一个来历莫名的同盟者。更重要的是,行动的最后结果直接关系到火炼的生死。
“啊——真是的!”大概是认为方才的惨叫还不足以表达自身的情绪,路狄亚又来了一次,震得墓道顶端的灰尘簌簌落下。
由于是自作自受造成的后果,路狄亚倒也不再抱怨了。一边重重的拍着灰,一边道,“算我倒霉,谁让我别人都不挑,偏偏挑了你来合作呢?你说的并没有什么错,但我还要补充两件事,很重要的两件事,你给我听好了。”
“首先是关于大祭司的,她既然可以依靠自己的力量沟通天道,为何当初还要将祭祀与曦冉主持的那一场混淆在一起?你肯定也很奇怪吧。”
白昕玥必须承认,此处有着很大的矛盾。灏湮希望曦冉活下去,看在他们二人除了君臣之谊还有朋友之交的份儿上,也并非全然说不过去,但这似乎还远远不够。
路狄亚深深吸了一口气——他很明白,一旦说出接下来的内容,莫说旁人了,便是他自己,终其一生都不可能再原谅自己了。
“大祭司并非是自己愿意将两场祭祀互相混淆,而是不得不这么做。因为她虽然可以沟通天道,但她本身所能提供的条件却不能满足天道的要求。所以她才会暗中借助皇帝力量,或许应该说是利用皇帝,从中获取足够的筹码,以便从天道那里换取她想要的东西。”
“是什么?”白昕玥皱了眉,眯起眼,霎时之间杀气四溢。“所谓的筹码,是什么?”
“皇帝希望换取什么,便是什么了。你与他在一起的时间也不短了,或多或少总该听皇帝透露过,天道是不希望妖兽这一族存续下去的。大祭司很清楚天道的心意,她不过是……顺势而为罢了。”
所以,这才是大祭司会被处以极刑的原由。因为楼、魅两族的掌权人识破了大祭司不可告人的野心,所以才会痛下杀手。即使会削弱本族的力量,让战争的局面更加不利,也在所不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