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炼的猜测虽然得到了对方点头赞同。可是片刻之后,反而是火炼自己在推翻自己。“这似乎说不通啊。如果‘他们’真的来自于水族分支,为什么要针对自己的族长?再说,倘若那人正是释天锦,不是更加没道理了吗?他不是深受大祭司宠信,干嘛要害自己主人?”
“但是,不要忘了最后灏湮并没有死在刑场。”白昕玥确实很擅于抓住重点。“究竟是何人营救了灏湮,这件事至今依然是个谜。不过我想,这或许可以解释你刚才所说的矛盾。”
以死刑作为幌子,最后借此金蝉脱壳,在这世上大概找不出比这更有效的障眼法了。
火炼的想法虽然顺理成章,但他自己都被此吓了一跳,倏的瞪大了眼睛。
白昕玥不愧是对他了解至深,当即道,“与其将怀疑的目光放在水族分支的身上,或许我们真的应该换一个角度,比起释天锦来,灏湮似乎更加符合各方面的条件。”
能力、地位,以及在曦冉计划中的参与度。将所有细节放在一起衡量,大祭司的存在的确让人惊骇。
然而火炼终究是不愿怀疑自己族人的,当初评估楼澈与未希的时候是这样,如今对待灏湮也是这样。即使火炼从来没有真正意义上与灏湮有过接触,连对话都不曾有过一言半语。在雪山上第一次见到大祭司受刑的屏风时,同情之心已经油然而生,这其实并没有什么道理,非要深究的话,或许正是血脉的联系。
不管是曾经皇权天授的曦冉,还是今天被赶鸭子上架成为领袖的火炼,他们中的任何一个,都无法舍弃自己的族人。
火炼无比幽怨的瞅了白昕玥一眼——这个无比郁闷的推论,我连想都不敢往下想。你倒好,居然直接说出来了。
撇了撇嘴角,火炼急需给自己找一点安慰,于是在白昕玥的肩膀拍了拍。“是释天锦也好,还是别的什么也好,我们两人在这里推理也得不出什么准确的结论。不过有一点还是值得庆幸的,至少你还活着,虽然留下的伤疤是难看了点,不过我也不嫌弃你。说起来,我还是要感谢那个叫阿岚的家伙。”
“我原本也感谢他的,他毕竟是为我而死,这是我一辈子都还不清的债务……”
火炼眼见着白昕玥的面容发沉,万般不解,“原本感谢?难道后来不感谢了吗?”
“我后来查出来,阿岚……并非是我的人。当然这也没什么好奇怪的,既然我可以到处安插暗桩,为什么别人不行?将阿岚看做兄弟,到底还是我太一厢情愿了。”尽管白昕玥说的无比讽刺,但他的痛心,还是显而易见。
火炼略作思忖,还是认为白昕玥这样的人其实并不需要同情。所以他也只是就事论事,“不管那阿岚来历是什么,总归也是救了你一命,你对他心存感激也很正常,没必要顾忌这么多。”
白昕玥却依旧在否定,“不是这个问题。对于那天发生的事,我反反复复回忆过许多遍,每一次得出的结论都是相同,阿岚那家伙,是故意送死。”
火炼一惊。如果是为了救助同伴,不管出于怎样的目的,这是一回事;但如果是故意送死,则是另外一件事了。
“当初,曦冉的杀心虽然是真的,然而也不过仅仅只是那么一次。曦冉将所有的力量都汇集在一击之上,无论最后得到什么结果,他都会接受。而当时的情景是这样的,阿岚原本并不在战圈之内,他站在一个旁观者的立场上,如果仅仅只是为了救我,可以使用的办法有上百种,根本没有必要以身为盾。”
火炼越听越觉得悚然,如果真的设计到了这般地步,那这个叫阿岚的家伙该是多么可怕。
该说火炼坚信善念吗?应该也不是。他只是见不到白昕玥为了此事耿耿于怀。“或许只是因为当时情况紧急,阿岚一时间想不到更好的法子,只好如此?”
“不,你不明白。你没有见识过阿岚的身手。他其实无需与曦冉正面交手,只是从旁打断一次攻击罢了,当时曦冉的注意力根本就没有放在他身上,他完全可以从死角偷袭。就算情况危急没有时间思考,光是凭借本能,阿岚都可以轻易做到。”
描述完当时的情景,白昕玥又追加了一部分解释,“自从我被曦冉救下之后,我的一切包括武功在内,都是他亲自传授。而当时与我一起被送上祭坛的同伴们,或许是因为境遇相同吧,我一直都将他们视作兄弟。但凡是曦冉传授给我的东西,我转而都会教给他们。另外曦冉也不愿我的待遇太过突出引人诟病,他在教授很多东西的时候,其实并不在意我们几个都在场。”
火炼听懂白昕玥所要表达的意思了——就算皇帝难免有所偏心,但实际上传道受业的内容却是几乎相同。换言之,这个叫阿岚的,也可以算得上皇帝的嫡传弟子。其身手如何了得,实在不言而喻。
因此,白昕玥方才的推论,乃是成立的。
火炼抓了抓头发,“可我还是还是没明白,既然那阿岚都死了,他是谁的人又有什么要紧?反正什么都做不了了。”
“也难怪你会想不到,毕竟对于覆灭之战的始末,你并没有全面了解。那么我现在告诉你,正是在砂堡事件之后,战争全面爆发。”
白昕玥深深叹了口气,不管过去了多久,需要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他依旧还是心情复杂,“而发动战争的人,正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