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白昕玥确实因为未希的缘故,有那么一瞬间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不过当缇娜夫人问及他立场的时候,自然也顾不得继续纠结那份不愉快。经过一小段时间的沉淀,现在情绪已经完全平复下来,而他正是用这样一双无波无澜的眼睛,静静的看着缇娜夫人。
“既然你能准确的说出水晶吊坠的来历,那么对于曾经的大祭司应该也有所了解——我问你,倘若换成灏湮在此,她会怎样看待我?只因为我选择站在人类一边,她便会将我视作必须除掉的大敌?”
缇娜夫人已是目瞪口呆,倒不是说对方这问题太难回答,而是,怎么说呢,一下子勾起了太多东西。本来之前她的思维运转已有几分超负荷了,再这么猛然添上新的更多的念头,顿时成了一片混沌。
白昕玥衡量了一下,觉得给予的压力差不多已经到位了——事实上,压力这种东西,并非一定要负面的才行,如果控制得当,让对方陷入千头万绪的境地,自己把自己搅糊涂,那也是有可能的,譬如现在。
“缇娜夫人,请问,你们这支力量是灏湮什么时候组建的?”尽管还是在提问,但白昕玥已经肯定对方组织正是灏湮所留下来的力量,对于这层判断,他像是信心十足,因此也具有相当程度的震慑力。
缇娜夫人像是完全忘了自己刚才说过的话,白昕玥给出的答案当然没能让她感到满意,然而她却先一步进入了“知无不言”的境地,“是在……覆灭之战的过程中,当时发生了很多事,局面更是无比混乱,大祭司认为,任凭战局发展下去,我族终将没有容身之地,才设法暗中组建这样一支队伍,即使不能改变战局,但好歹能够留下一线生机。”
说到这里,缇娜夫人原本打算看四小姐一眼,或许能彼此眼神交流“商讨”出一个结果,可惜后者只给了她一个怒气冲冲的背景。商量无果,缇娜夫人有些无奈。
不过从根本上来说,这倒并不影响缇娜夫人做出最后的判断。水晶坠子既然是信物,自然有着信物的价值,不管何人,只要拿到这件东西,从原则上来说是可以号令这支队伍所有人的。显然白昕玥也明白这一点,所以才步步紧逼,一点儿也不担心最后会谈崩了。
所以,缇娜夫人所用的一切小手段,说穿了也只是设法挽回一部分颓势罢了,从结果部分来看,这场对话还没有开始,她便已经落了下风。
缇娜夫人叹了一口气,终于还是将要说的话补充完整,“这件事,大祭司是在皇帝的授意下完成的。”
皇帝——曦冉,白昕玥努力忽视掉这两个字所代表的含义,名字这种东西大多数时候只是一个符号,然而,依旧还是存在意外,在浩渺如星海的名字中,总有那么一两个有着极为特殊的含义,哪怕只是无意中听见,也如同在耳畔刮过了一阵利风,生疼生疼。
但是,以水晶坠子号令的队伍究竟是来自于何人的授意,却并非白昕玥此刻关注的重点,他强迫自己稳定心神,追问了有,“究竟是覆灭之战的哪个阶段?”
说实在话,缇娜夫人真的有点不明白白昕玥干嘛死死揪着这个节点不放,只要知道大概时间不就行了吗,毕竟已经过去了几千年,便是当事人大祭司也早已经化成一堆飞灰。
按照缇娜夫人前面的分析,她本以为白昕玥更加在意幕后的授意者究竟是何人,她也是经过万般犹豫才勉强说出“皇帝”二字,哪知这一番纠结竟然统统白费了。
“哪个阶段?”缇娜夫人喃喃重复这四个字,极缓极慢的摇了摇头,这一次肯定不是装模作样,的的确确是真的不知道。
即便缇娜夫人本人乃是这个神秘组织里数一数二的人物,但她出生的时候,覆灭之战已经不知道过去多少年了,没有亲身经历过的时代,实在无法得知更多的细节。
白昕玥也知道自己有些强人所难,于是换了一个方式,“不用太具体,我只想知道,灏湮做这些事是在她受刑之前,还是受刑之后?”
缇娜夫人也不傻,对方的问题都已经细致到这个地步了,她顿时明白过来,面容之上也不由自主的浮现起一层浓烈的惊诧。“要组建这样一支队伍并不是什么容易事,大祭司前后应该费了不少时间,或许在战争真正爆发之前,她已经开始着手进行了,但是当队伍真正成型,却是……却是她受刑之后……”
白昕玥就这么听着,连点头的动作都没有,也不知他此刻正在想些什么,总之半分端倪也不露。
最后竟然还是缇娜夫人忍不住了,“白主席,难道你认为,将大祭司从刑场救下来的,并非皇帝本人?”
所谓忙中出错,陷入慌乱之中也是同样的道理,缇娜夫人此时的思维明显有些混乱,这若是放在平常,或许也算不上怎样致命的问题,但可惜她此刻面对的是白昕玥——没有破绽的情况下,他都能够制造出足够的破绽,况且她还主动卖了破绽。
这句话刚刚脱口而出,缇娜夫人已然悔的肠子都青了。她当然不是故意,但是却泄露了一个极为紧要的秘密。
“灏湮被救了?众所周知,她不是死于那场极刑吗?”
大祭司亲自创造了五种契约,也成为如今人类与妖兽契约体系的基础,光是这行为本身,已是了不得的大罪。
放在战争那个极为特殊的时段里,妖兽族人都希望给战争的失利找一个原因,或者应该说,要找出一个替罪羊来承担后果,而大祭司自然成了最好的人选,各方面势力的操纵之下,她的身上更是背负了罄竹难书的重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