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凡拼命摇头,连说“不敢”。
在今天之前,李凡一直在猜测,虽然白昕玥不至于完完全全的说谎,但其在上交妖委会的报告中也不可能全盘都说真话,真假掺半的内容应该是最为明知的。
由此推测,二号山虽然不至于无关紧要,但也应该没有白昕玥在妖委会会议上陈述的那般重要。
此刻李凡心头正在打鼓,莫非自己之前都料错了?
白昕玥倒也并非针对眼前这个年轻人,面上挂着冷笑,嘴上出口的话却还称得上客观,“弄出乐园岛那边事件的,并不是我,而是自作主张的‘某人’。”
“血穗草?”
在战争阶段,消息的传送速度总是以光速在传送,在乐园岛上正在发生的一切,几乎是同步传回二号山的。
当然了,白昕玥的行动依然是隐秘的。毕竟在岛上见过他的人只有一个火炼,还有一个早已冰冷的温离。
白昕玥并不否认,只是又含义深刻的补了一句,“或许还要加上背后的‘操纵者’。”
留守二人组中的冒牌货在这场对话刚刚开始的时候,已经选择了彻底放弃,反正他也听不明白,索性沉默是金,把自己当成帐篷内一个万分不起眼的小摆设。
而另一位李凡,则是处在半懂半不懂无比纠结的状态之中。
长时间以来,李凡都一直端着“严谨小心”的外壳,因为他清楚白昕玥对自己的不信任,于是只能十分注意拿捏分寸。然而,此刻他忽然接到如此深奥的一个谜题,一不小心就想的过于深入,以至于都忘了维持自己那一张经过仔细修饰的外表,“白主席,我能不能问问,你究竟是站在哪一边的?我还以为,你和妖委会……”
白昕玥摆摆手打断李凡的未尽之语,“我和妖委会之间的关系,是我个人的事,你用不着操心。但有一点我可以很明确的告诉你,对‘当前’的这个妖委会,我的确没什么好感。”
很容易听出对方的不高兴,这分明是在怪他多管闲事了。李凡也领悟到自己的僭越,连忙从善如流的闭了嘴。不过,方才白昕玥仿佛刻意咬重了“当前”两字的读音,李凡自认耳朵没有听错,也判断出这是相当值得玩味之处。
不管怎么说,此时的李凡还是有些尴尬的,不该问的事已经问了,即使想要收回,也没那颗后悔药可以吃。他只好讪讪的摸了摸鼻子,下意识的帐篷入口处瞟了一眼,思忖着要不还是赶紧离开吧,也免得留下讨人嫌。
大概是看出李凡的去意,也不知白昕玥究竟是出自怎样的考虑角度,忽然自我剖白了一句,“非要问我站在那一边,我的回答是,既不是妖委会,也不是乐园岛的妖兽。我只会站在人类这一边,以前是,以后也不会改变。”
李凡完全听傻了,目光机械似的调转回来,死沉沉的停驻在白昕玥的脸上。这般不加掩饰的盯着上司看,简直太不礼貌了,平常的李凡决计不会做这么蠢的事,可此时的他甚至都没有意识到自己的行为有何不妥。
倘若不是白昕玥脸上的严肃近乎于冷凝,李凡简直要以为上司这几句话是为了打发他让他宽心而编造出来的敷衍之词。
片刻之前因为一时放松李凡说了不该说的话;片刻之后李凡分明想要说点什么,新华字典与标点符号在脑子里乱哄哄的排不成队列,竟然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不过有一点李凡并没有理解错,白昕玥不是也不可能向他解释什么。白昕玥的状态更接近于自言自语,再一次踏上这块令人无限伤心的土地,在心中关了几千年的话,忽然开闸放水一般,再也关不住了。
“不管那份绝密档案中记载了什么,也不管我究竟活了多久,我的骨子里……始终还是一个人类。”
妖委会档案中的,二号山帐篷里的,两道人影合二为一,成了一个存活了几千年的老妖怪。而这个老妖怪还在信誓旦旦的宣扬,无论如何,他的本质还是一个人类。
因为,“人类”二字是白昕玥到死都不能放弃的身份。假如连这一点都不能坚持,他过去所做的一切又算是什么?
小白与曦冉之间被牺牲的种种过往,又该算些什么?
所以,别无选择这个词,不见得眼前当真只有唯一的一条路,而是临到岔路口了,只能选择其中注定的那一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