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离不知正常人在看到此等美景的时候会有怎样的反应,只可惜他这种刀口舔血的妖兽猎人早已经不再正常人的范围之内,所以,他此刻唯一感觉到的就是畏惧。杀意随之而起,这一瞬间温离深知暂时忘记了追逐利益的本性,他只知道,绝不能让眼前这一只超出常理的怪物安然的存活下去。
尽管只有一方宣告了杀意,而另一方则是习惯于使用阴暗的手段,但两人的想法竟然不谋而合,都带着将对方置诸死地的绝然。
杀意与杀意之间原本并无区别,相互摩擦,彼此激发,甚至连周遭的空气都跟着变了味道。
对于气氛的改变,妖兽原本就要强过人类,饶是火炼这种没心没肺的家伙也是一样——或许在经历了近来的连番剧变之后,他已经无法再继续大大咧咧的什么事都不往心里搁了,“你当真不知道你为什么必须死吗?”
一旦挑起谈话,或许会给予温离些许逃离生天的机会,火炼当然了解这一点。不过,他对于某些事还有许多不确定甚至于不解的地方,而血穗草的团长温离,无疑则是最好的解惑者。为此,火炼认为稍微冒一点险也无妨。
况且,温离的情况也清晰的摆在眼前,他唇角凝固的血渍证明了受有内伤。倘若连这么一个处在低谷的人类都打不过,火炼自认也没有活下去的必要,索性直接找截树桩一头撞死算了。
“因为我是猎人?”温离摊了摊手。之前爆炸时飞溅而起的石头碎片在他脸上划出了好几条口子,这人也不知是怎么长的,那样一份职业却配上这么一张无害的面孔,些微的伤口更显得狼狈而无辜。“我听小姚,姚向晨说过,之前你也曾对他痛下杀手。看来你无比痛恨我们这一行,不过这也难怪。”
火炼并不否认,“的确,只要是手上沾过无辜者鲜血的猎人,都应该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放在你们人类的法律中也是一样,杀人偿命,天经地义。我们妖兽的生命与你们人类同等可贵,杀人者理应被判死刑。坚持这一点,是我的原则。”
温离并没有与其探讨这个罪孽与惩罚的问题,这个议题过于高深,牵涉也过于广泛,若双方的立场出发点不同,根本不可能得出答案。
而且,温离也感觉出火炼的话还没有说完,正题还在后面呢。
“温离团长,想必你手上也沾了无数我族的鲜血吧。”
这简直是肯定的,若非这个男人做过这些,他也不可能有今时今日的地位——这个世界原本就是如此讽刺,对于一方而言本是无可挽回的伤害,可是换到另一方,则成了铁打不动的上位资本,残酷血腥的手段最终却成就了丰功伟绩。
因为是站在这块土地上,火炼的控诉更加让人无法忽视,同时,还有着无可言说的悲凉。
——所谓的妖兽乐园,说穿了也不过是个让人死无葬身之地的恶劣岛屿罢了。
这句话是白昕玥初次向火炼提及乐园岛的时候,对于此地的形容。
也是到了历经种种的现在,火炼才真正理解白昕玥的意思。气候得天独厚的海岛,有着明媚的自然风光,还有着壮观的远古遗迹,可是在这些状似美好的遮掩下,却是一桩桩浸透血泪的罪行。
自从温离带人登陆岛屿之后,已经落入妖兽一方的监视网,火炼亲眼所见这位血穗草团长对于妖兽乐园的熟悉,几乎将这里当场了私人的狩猎场。
这种举动,无疑证明了其身上所沾染的鲜血与罪孽。
火炼忽然回忆起自己被“邀请”参加妖委会审判会的情景,当时他的坚持在多数人看来大概是愚蠢透顶的行为——卓敏横竖都难逃一死,可是那时的他却像是疯了一般,坚持要在卓敏的罪名中添加一条“虐待残杀妖兽”。
让人类,更准确的说是这些执掌妖委会大权,将妖兽当成所有品随意处置的人类清楚认知到自己的罪孽,火炼认为这才是自己最应该做的事。
当初是这样,如今依然初心不改。因为他不认为自己的决定有什么错误。
既然这样,就让他好好清算一下这位温离团长的所作所为。
“狩猎妖兽,只是你明面上的作为。而你私下里的那些勾当,大概连血穗草的成员们都并不清楚吧?”
对方的这句疑问化成细细的雷鸣,针刺一般扎进温离的内心,不管他表面还如何稳若磐石,内里早已被震荡成了一堆齑粉。
不到一分钟的时间内,温离的脑海中已经转过了上百种想法,在经过权衡利弊之后,私利至上的猎人选择了对自己最有好处的一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