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酒杯之前被没收了,也不准备去抢回来,而是盯上了对方的杯子。小白一时不察,发现的时候,自己的酒杯已经被无形的气流送到了对面——说起来这的确无所防备,曦冉乃是掌天一族的王者,哪怕只是掠过衣袂的一缕微风,都受到他的控制。
夺了酒杯还不算,曦冉偏偏还要做出一个敬酒的动作,稍稍扬起下颌,笑的无比狡黠。对此小白只能选择认输,这不是明摆着的吗,他越是表现的在意,对方就越是得意洋洋。
新的一杯酒灌下喉咙,更是引得酒意蒸腾,曦冉享受着这份意识朦胧,因为他说话可以更加肆无忌惮,“我担心什么?如果你的军队真的出了大乱子,对我来说反而是一件好事。”
“你知道了!”
小白的反应实在可以称得上无比迅速,曦冉的尾音都还没能完全散去,他的结论已经异常突兀的插了进去。他并非是在疑问或者质询,而是无比的笃定,斩钉截铁的几乎有了切冰断玉的力度。
不管今日的小白已经如何位高权重,他毕竟只是一介白子,身为在夹缝中求得生存空间的一员,揣摩妖兽主人的心思早已成了白子的本能,无时无刻不是活在战战兢兢的境地之中,这让他不得不时刻防备着身边一切哪怕最微末的变化。
而皇帝曦冉,原本就是他防备的对象。
不,比起其他妖兽,他对曦冉的防备、猜忌、抵抗,甚至还要多出无数倍。
“我应该知道什么?”曦冉嗤笑一声,同时向着对面递出酒杯。
被洞悉了全部秘密的小白,脑海中嗡的一声炸响,全然手足无措。完全是出自本能的将面前的空杯斟满,做完之后他才反应过来不应该再让这个醉鬼沾一点酒的。可是还不等他弥补错误,曦冉已经一仰脖,以无比豪迈的姿势干了杯,将空空如也的杯底亮给他看。
这一回曦冉终于没有在直视对方,而是抬头望着某个亭角上挂着的宫灯,明明没有一丝风,可他无论怎么看都觉得那盏灯摇来晃去的,这下子怕是真的醉的不轻。
“我应该知道什么?”曦冉又问了一遍,连字眼都没有更改。随即便开始自问自答——
“你利用矿区自治权,私下克扣金属矿藏,暗中打造兵器;你不仅对人类现今的数量进行精确统计,而且还按照能力将其一一划分整编,尤其对于青壮年族群进行军事化管理,所有的训练都参照妖兽军队进行;你利用‘白将军’的身份,在执行各种任务的时候,想方设法排除异己;你不折手段拉拢妖兽权贵,暗中培植你的势力……”
明明是醉的不轻的人,连一双金色的眼睛都迷蒙的浮起了一层水雾,可是他出口的每一句话依旧条理分明,字字如刀。
小白连眼睛都不敢眨,只能死死盯着对面的妖兽皇帝。他藏在桌面下的双手早已攥成硬梆梆的拳头,指甲深深陷入掌心。若非如此,他一定忍不住拔出藏在袖中的短剑。
仿佛先前的话只是为了自言自语,如今既然说完了,曦冉的视线一点一点的往下移,落在小白的眼睛上。小白惊了一下,被曦冉毫无征兆浮现出来的笑意惊的心慌意乱。
“不,这些事情我一概不知。”曦冉自欺欺人。
然而,在如今这个境况下,他既骗不了别人,更骗不了自己。
“……”小白尝试着松开了拳头,只是指尖的颤抖远远超出了他的控制。鬼使神差的,他没有经过任何考虑问出了一个问题,“你为何不干脆杀了我?”
此时的曦冉意识已经越来越迷糊,经过提醒,歪着头努力回想了一下。“谁说我没有杀你?我杀过的,你忘了?”
小白没有忘记。他怎么可能忘记?曦冉的爪子锋利尖锐,穿透胸膛,掏出了心脏——只不过那不是他的心脏罢了。
“当天若不是阿岭,我的确已经死在你的手上。但你之后为什么不再动手了?就算我的那些兄弟一个个都扑出来当了挡箭牌,又能阻挡你几回?你要杀我,实在太容易了。其实就是现在,你要取我的性命,甚至都不需要动用妖兽的爪子,一缕风……已然足够。”
仿佛是为了证实小白所言一般,空气中的确生成了一缕风,无色无味无形无状,莫说人类了,便是妖兽也无法看见此等隐秘的凶器。
但尽管如此,小白还是感受到了。闯过无数生死危机才磨砺出来的敏锐感知,即使视觉和听觉都起不了半分作用,但他还是能够感受到薄如锋刀的一缕风与自己不过仅剩下咫尺距离。
小白忍住了没有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