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远古起,妖兽一直就是这片土地的主宰,不仅飞禽走兽,就连空气流水都在我们的掌控之中。”曦冉十分随性的抬了抬手指,气流随之涌动,八角亭四周垂下的纱幔猛得向外侧翻卷,从上方俯视,如同绽开了一朵青色的花。
曦冉微微仰起头,声音悠缓的近乎缥缈,“后来这世上有了人类,虽然已经没人能说清楚人类究竟是怎么出现的,但是当回过神来的时候,每一块土地都有了人类活动的影子。说到底人类终究与其它动物不同,如果我们早一点意识到这一点,或许今日的局面将会全然不同。”
可惜的是,即使到了今日,在绝大多数妖兽看来,人类——白子也仅仅只是动物的一个分支,可以肆意驱使、杀戮与践踏。
小白没敢马上应声,尽管曦冉就在自己的对面,伸出手便能碰到他的衣襟,可小白依然觉得,曦冉并非是在对他说话。
曦冉当然期望自己只是杞人忧天,但他越来越有一种感觉——人类,才应该是这片土地未来真正的主人。
倘若妖兽一定要站在人类的对立面上,这个世界想必会做出自己的选择。
妖兽在如何接近无所不能,也仅仅只是接近而已,头顶三尺还有这个世界运行的规则,或者称之为天道。
来自天道的警告如同万千山峦压在身上,曦冉无处逃离,也被迫领悟了天道的意思。
妖兽与人类如同只能存续其中之一,那么,他们已经被这个世界运行的规则所舍弃了。
过于强大的妖兽为了让族人还留存最后一份敬畏之心,杜撰出虚幻的神灵,为之设立祭坛,并由出身显赫的祭司年年供奉。
可是到头来,妖兽竟然被自己创造出来的虚幻神灵所舍弃,这算不算是天大的讽刺?
曦冉并不知道,天道是否当真存在于冥冥之中,妖兽先祖们创造虚幻神灵的做法只是无疑中窥见了世界运行的轨迹?
但不管这种无形的规则究竟从何而来,但在今天,妖兽已经逐渐被规则摒弃之外了。
即便曦冉只说出了他内心想法的一部分,即便他这些话更类似于某种突发的感慨,但小白还是深受启发,他一直被困于瓶颈中的思维像是突然迈过了一道坎,窥见了更为广阔的天地。
关于人类,关于妖兽,关于这个世界的将来……许多东西。
过去并非是小白不愿意去设想,而是没有这个立场,这个身份,这个资格。即使他多多少少受到妖兽皇帝的青睐,但这依然无法从根本上改变他的出身,他身体里流淌的依然是卑贱的白子的血液。
为了求得生存的一席之地都已经让他殚精竭虑,如今的他凭什么去考虑更多的东西?杞人忧天似的狂妄自大吧?
然而,曦冉却在十分意外的时机用相当突兀的形式开了一个头,这让小白有些控制不住自己脱缰的思维。他近乎战战兢兢的问了一个问题,“你的意思是说,今后要让妖兽与人类平和的相处?彼此没有倾轧,也不再有高贵卑贱之分?”
三言两语之间描绘出的愿景太过美好,美好的近乎脆弱,比起水中月镜中花,妖兽与人类彼此相安无事的共同生活在同一片土地之上,后者似乎更加虚幻与难以捉摸。
小白也认为自己突然生起的想法天真可笑,于是低头不吭声了。
“你认为这一切不可能?”曦冉忽然对小白的看法有了十二分的兴趣,以手支颐,竟然摆出洗耳凝听的态度来。“人类不愿与妖兽在同一片天空下生活繁衍?”
恶人先告状这句话用在当前或许并不怎么合适,但小白偏偏认为曦冉就是那个先一步告状的恶人。再好的自控力也无法遏制此时的怒意,小白露出满是讥讽意味的冷笑,“从什么时候开始,人类竟然有这种选择权了?就连风钩山这么一块被妖兽弃若敝履的贫瘠土地,你可知道我们用了怎样的代价才能得到它吗?”
没能忍住的质问,出口之后才惊觉失言,可却已是覆水难收。以曦冉的敏锐,一定会觉察到什么。果不其然,只听他问道——
“在平叛的时候,究竟发生了什么?我之前也问过你,但你守口如瓶半个字都不肯说。现在是不是改变主意了?”
“……”小白不认为那是一个让人愉快的话题,不,不仅仅听起来会让人十分不舒服,甚至他会因此而犯下欺君之罪。迄今为止所做的一切,都将付诸东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