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火炼看的却并非四小姐的脊背,他的视线还要往下挪一点,正好停留在其腰部的位置,因为那里有着他一直想亲眼看一看的标识……
不折不扣的血红,色泽并不艳丽,由于过于浓重,反而略微有些发乌,只有大量的血液汇集在一起才能形成这样的颜色。
可是,四小姐腰背上的这些血红并未连成大片,相反形成了极为华贵甚至于复杂的花纹。乍然看上去,几乎让人觉得那是美丽的,诡异的美丽。
“四十四。”火炼喃喃念出一个数字。不错,四小姐身上的纹理绝非是某种繁复的图案,而是一种古字,极其生僻的那一类。火炼不认为自己的古文造诣已经达到出神入化的地步,但他只是瞥了一眼,已经精准的认出了那两个字所代表的意义。
难怪,旁人都称她为四小姐。
“喂,你没事吧?”白昕玥陡然出声关心。倒不是说这位七人团首席的注意力自始至终都一直放在火炼身上,任何风吹草动都瞒不过去,实在是因为此刻火炼的模样着实反常,面色陡然变的如纸苍白,像是一下子被抽干了面上的血液一般。而且,火炼的手掌还死死捂住自己的嘴巴,但凡是有眼睛的,都能看出这一位恐怕是要吐了。
火炼没有应声,事实上他也应不了声,只要他一把手放下来,胸口翻涌的恶心只怕就再也抑制不住了。
两个血字——即使是用生僻的古字写出来的,难道这般轻易便将胆大妄为的妖兽火炼的吓的神魂俱裂?
当然不是。
之所有他会有如此剧烈的反应,则是因为更加深沉的缘由。
人类皆是肉眼凡胎,当然看不出个中端倪,但妖兽生就了一双与人类截然不同的眼睛,这让他们能够看见许多光怪陆离的景象,即使有时候,从他们自身而言并不见得愿意看到这许多。
譬如当下,便是如此。
在周围这一群妖委会要员的眼中,四小姐背后的标识仅仅只是单纯的好看而已,充其量带了几分夺魂摄魄的震撼。也不知当初设计这个标识的人是怎么想的,竟然让笔划勾连之间又衍生出些许线条,这一切组合在一起,繁复的不能再繁复,倘若遇上不识这生僻古字的人,只怕当真要将这当真一朵纹章似的图案。
但是火炼分明看见那两个血字并非仅仅存在于表面,皮肤上可见的血字只是最微末的部分,好似浮在海面的冰山一角。潜藏在皮肤之下的任何一笔任何一划都已然深入肌理,嵌入骨髓,这还不算,那些笔画衍生的部分还顺着血管脉络蔓延至四小姐全身上下每一个角落,牢牢的钉进她的周身关节之中,仿佛她根本不是活生生存在于此,而不过只是一具牵线人偶,由着这血字标识操纵她的一举一动。
而这牵线的另一端……
蔚云非吓了一跳,他原本抱着给白昕玥找一点麻烦顺便看看热闹的心态坐在这里,如今热闹的高潮还没有来,他却冷不丁的撞上了火炼射来的眼神,蔚云非找不到适合的词汇来形容火炼目光的锐利,但是这道目光给他本人带来的冲击却是异常强烈,倘若他的意志力再差一点,只怕当下就要从椅子上跌了下去。
莫非自己今日就要丧命于火炼的注视之下?蔚云非禁不住如此怀疑。
僵了一会儿,蔚云非好歹能够松一口气了,并非火炼陡然善心大发放过了他,而是有人挡在了他的前面。蔚云非大口大口的喘气,可是方才绷紧的肌肉却不是那么容易能够松弛下来的,他只觉得浑身酸痛,有一种捡回一条小命的感觉。
火炼皱着眉瞅着面前的四小姐,她的皮衣还褪在腰间,她连这个都没有顾得上却率先一步挡在了蔚云非的前方。火炼虽然没有直接开始命令四小姐让开,但他恼火的眼神充分表达了这层意思。
四小姐只是摇摇头,她摇头的幅度并不大,可也将自己的坚持表达的清晰明白。
两只妖兽谁也不曾开口,却因为截然不同的目的僵持起来。
不明真相的人看了,多半会认为这是一幕忠心护主的戏码,四小姐的举动着实值得钦佩。只可惜火炼目光如炬,偏偏能看到旁人看不到的东西。血字标识,牵线木偶,在火炼看来,当前的情形完全就是蔚云非自己动手,硬生生的将四小姐拉做了挡箭牌。
当火炼指尖第一片尖锐的指甲冒出来的时候,白昕玥已然明白了他要做什么——火炼竟然打算以简单粗暴的方式直接斩断蔚云非与四小姐之间的契约联系。白昕玥并不清楚他的具体做法,因为这实在太过不可思议,但不知怎的,白昕玥就是认定了火炼有这个能力。
唉!劳心费神的白昕玥暗自叹气。不错,他的确提醒过火炼要离这个蔚少爷远一些,可他却不记得怂恿过这只火鸟与蔚少爷起冲突,而且还是在这个如履薄冰的节骨眼上。
作势正要发作的火炼,忽然觉得手上一暖,他的手竟然就这么被白昕玥握住了。火炼倒是没觉得两个男人在众目睽睽之下牵手有什么不对,他只是有些慌乱的想起自己的爪子已经伸出来了,白昕玥这般没轻没重的,掌心肯定被划破了皮。于是,火炼又有些慌乱的把爪子缩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