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屋里的周小姐察觉到扈飞霜在门外晃,不知发的什么神经突然之间暴跳如雷,狠狠砸了个枕头出来,大骂道:“吃白饭的赔钱货,骚贱浪蹄子,在那晃悠什么呢?醒了就回去干活去,不知道你留家里碍我眼啊?别指望老娘养你。”
扈飞霜耸耸肩,原来“娘”是这么个模样的,还不如没有呢。
既然人家都让自己走了,扈飞霜也没有理由留在这里。她也没什么行李好收拾,两手空空一身轻松踏上了回镇上学堂的路。
在回去的途中,扈飞霜路过一个土坡,她从莫离的记忆中读取到信息,这里就是莫离父亲摔死的土坡,也是莫离摔下去昏迷的土坡。只不过莫离摔下去时头部等要害部位避开了尖锐的石头,虽然摔得满身是伤,但性命却是无忧,只是昏了过去。路过的好心村民认出了她,把她背回了家。
扈飞霜还从莫离的记忆中得知,莫离之所以会从土坡滚下去,是因为她想自杀。
死都不怕却怕活着,这人活得是有多痛苦?
扈飞霜踢了踢脚下的石子,她在想为什么莫离分明没有被摔死却被自己的魂魄占了躯壳?也许是人想死的意愿达到了一定程度时,能够做到灵魂出窍,然后拉个孤魂野鬼回壳子里做垫背,自己解脱,活着的苦让别人抗去。
扈飞霜一脸冷漠地捏了捏自己脸、手臂、大腿,像打量货物一样打量自己现在这副身体。
莫离,你的壳子就给我用着吧。她想。
扈飞霜凭着莫离的记忆找到了镇上的学堂。
说是学堂,不如说是个合族祠,是各地鹿氏宗族捐献建造的一个供鹿氏宗族子女读书、备考的地方,也叫鹿氏学堂。
鹿氏学堂内分东苑和西苑,东苑是男学生学四书五经的地方;西苑是女生们读女则女训的地方。东苑和西苑之间有个大天井,下课后,男学生和女学生喜欢聚在天井处,女学生们隔着纱帘,听对面的男学生谈笑。
扈飞霜一回到学堂,发现下人们已经忙成一锅粥,原来是有贵客即将到访,众人忙着将学堂重新布置。
一个嬷嬷把所有的桌布全部换了新的,又将旧的一股脑都塞给扈飞霜,让她独自去后院清洗。扈飞霜一言不发,抱着它们来到了后院。
后院有一棵枝叶茂密的大树,树下是一口井,井边有桶有盆,还有捣衣杵。扈飞霜挑挑眉,心想这干活的家伙倒是都给她准备好了。她走过去,却眼尖地瞟见桶上绑了根绳子,绳子蜿蜿蜒蜒,另一头延伸到树根,又从树根往上缠。
扈飞霜在心里冷笑,假装没看见似的走了过去,轻描淡写地挪动了那只绑着绳子的桶。
“哗啦”一声,一只木盆从天而降,盆中的水如瓢泼大雨倾倒而下,来势汹汹。扈飞霜心里早有准备,脚步看似不经意地一转,轻巧地避开了水盆,身上一滴水花也没被溅到。
扈飞霜如今用的是莫离的身体,但神奇的是,扈飞霜原本掌握的武功也被带了过来,这让扈飞霜惊喜不已。
扈飞霜瞥了一眼洒满水的地下,发现水里还混着水蜘蛛,这玩意虽然无毒,但落到人身上,往人衣服里钻,可不是好受的。
两个十六七岁的少年从树上跳下来,很没劲地嘘了一声。
扈飞霜看着两个人,面无表情,眼神冰冷。她安安静静的,像极了一只竖起半个身子打量猎物的毒蛇。
这两个少年高一点的叫鹿元邺,矮一点的叫鹿元琛,是一对堂兄弟。
鹿元邺见莫离不像往常那样低着脑袋畏缩着身子求饶,便小声对鹿元琛说:“大口袋出息了,胆子变大了呀。”
“大口袋”是学生们给莫离取的外号。莫离心知肚明这个外号是在嘲笑她的胸部,她很难为情,她不喜欢被叫这个外号,但她不敢说。
鹿元琛嗤笑道:“我看是吓傻了,都不敢吱声了吧!”
这时候扈飞霜动了。她弯下腰,从地上拾起一只水蜘蛛,一步一步走向鹿元邺和鹿元琛。
她一边走一边说:“把水蜘蛛混在水里泼到人身上,这玩法实在有些粗浅。更有意思的玩法,是将水蜘蛛往人的七窍里塞,你会感到它们在你身体里爬,你很痒,你想挠,可是挠不到。”
扈飞霜的语气平淡得不能再平淡,却吓得鹿元邺和鹿元琛顿在原地动都不敢动。一步一步走近的扈飞霜带着巨大的压迫力,仿佛是从血海中爬出来的恶魔——事实上鹿元邺和鹿元琛没有见过从血海爬出来的人是什么样的,但有一瞬间他们觉得应该就和眼前这人一样。
扈飞霜慢慢地把一只水蜘蛛放在鹿元琛手背上,鹿元琛“噌”地一下回过神来,慌忙把水蜘蛛从手上甩开,拉着鹿元邺往后退了一步。
鹿元琛拉住鹿元邺时,感觉到鹿元邺的手在抖。
这时突然传来第四个人的声音,听声音那人与鹿元琛鹿元邺年纪相仿。
“元琛、元邺你们干嘛呢?快来背书,可别明天金小公子来了,丢鹿家的人!”
鹿元琛忙应了一句:“好,就来!”
两人慌忙离开,离开之前他们瞄了一眼扈飞霜,见她耷拉着头,眼中无光,跟平日里那副受欺负的模样没什么两样,心想刚才一定是自己魔障了,大口袋还是那个大口袋。
此刻扈飞霜的心思早就不在鹿元琛和鹿元邺身上了,“金小公子”四个字传入她的耳朵时,她像被什么东西击中了一样,脑袋一空、心脏一酸。
是他么?扈飞霜在心里问。
很快扈飞霜自己给了自己否定的答案,她想全天下的“金小公子”多了去了,哪里会这么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