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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吵。
床板咯吱咯吱晃动的声音从那个半开的门缝中传出来,夹杂着男女猪狗一样的喘息叫声。
很令人反胃的味道。
腥涩味、烟味、冷掉的泡面味、潮腐霉味……交织在一起,每一样都存在感极强,生成的味道古怪至极。
很饿,饿到胃壁粘连在一起,似乎胃液在腐蚀胃它自己,饿到无论如何也睡不着。
窗外的天空是墨蓝色,月光洒进来,没开灯的屋子里勉强有几分亮,桌上的泡面盒盖打着卷,里面只剩下半盒残羹冷炙,冷掉了结了一层油霜。
不恶心,很想吃很想吃,咽了无数次口水,撇走无数次视线,那东西像是有魔力似的总能把人拽回来。
冰冷的水灌入空空荡荡的腹腔,咕咚咕咚,像是回声在空荡的山谷中不停回响,每回荡一次都昭示着这个地方究竟有多么贫瘠空荡。
吵闹的声音停歇下来,床咯吱一下,脚步声响起,越来越近。
“这么小就会听墙角了?”粗粝的男声,还带着点懒洋洋。
偏过头去,面容什么都模糊不清,但那个肥腻腻的大肚子非常有存在感,“怎么样,听得爽不爽?”他在那老旧的破沙发上坐下,沙发顿时发出不堪承重的一声呻吟。
那盒冷掉的泡面被他拿过去,唏哩呼噜一通吸,猪拱食一样的声音。
听得不饿了。“叔叔,你会娶我妈妈吗?”
那呼噜声戛然而止,“谁让你问的?”
“我自己。”妈妈让这样问的。
男人端起泡面盒又是一通吸溜,随即泡面盒被随手扔在桌上,桄榔桄榔轻晃两下才立稳,竟是连一滴汤也不剩了。
下巴被人擒住了,昏暗中那张猪头一样的脸靠近自己,牙上还沾着两片葱叶,“你想让我当你爸爸?”
“嗯。”我不想。
“怎么办,叔叔不喜欢便宜儿子,也不会娶一只破鞋。”那本就挤得只剩一条缝的眼睛眯得几乎要看不见,恶劣的光却还是冷箭一般迸射出来。
啪——!
“艹——!”
一只拖鞋凌空而来,正中男人的光秃秃的后脑勺,发出一声脆响。
男人捂着后脑勺恶狠狠地回头,女人夹着烟走过来,鸡窝头,只松松垮垮披着件恶俗的睡衣,“你不准备娶我?”
男人没吭声。
“我他妈给你那瘫痪老母亲喂水喂饭端屎端尿的时候你怎么不说我是破鞋?我他妈用我名义给你申请贷款的时候你怎么不说我是破鞋?我他妈出去卖给你还债的时候你怎么不说我是破鞋?”女人越说越激动,尖利的声音在岑寂的夜里宛如厉鬼呼号,恐怖又诡异,“你压着我干的时候怎么不说我是破鞋?!!”
“赚点钱了就想把我甩开,我告诉你没门!你他妈要是敢甩了老娘,老娘就跟你拼个鱼死网破!”她长腿一蹬,那本就摇摇欲坠的桌子“吱——”地滑行出去一大截,指甲划过黑板似的,极其令人牙酸。
“我不是不娶你”,沙发上的男人终于开了口,许是被女人的话里的狠戾给吓到了,语气带着几分安抚和讨好,“实在是你带了个累赘儿子,我爸不同意啊,你要愿意咱们俩就现在这样过不也挺好嘛,整结婚那些虚头巴脑——”
“你少说这些!都是借口!你让我干那些事的时候也没见你那个爹有什么二话,也没见你那个爹嫌我带着个儿子!”女人粗暴地打断了他的话,“我跟你说于洋,你那些把柄都在我手里,你要是娶咱们明天就去民政局,你要是不娶咱们明天就警察局见。老娘没嫌你又短又小又快还是个穷逼Beta呢,还他妈敢嫌弃起老娘来了,你但凡照照镜子,一肚子屎都得从嘴里吐出来!”
“艹!”男人突然爆发,野猪扑食一样弹向女人。
屋子里再度吵闹起来,耳光声、拳脚声、脏话和哭叫声不绝于耳
“警察局——!警察局——!我他妈叫你警察局——!”
“破鞋也不掂量掂量自己几斤几两,还想登我于家的门边子?!”
“我他妈今天抽不死你!”
血腥味越来越浓,橙花味也越来越浓,尿骚味也越来越浓。
视觉、听觉、嗅觉一起沦陷。
那根用来教训自己的木棍就靠在门后,哆哆嗦嗦地捡起来那赶上自己高的棍子,悄悄走到那发了狂的男人身后,闭眼用尽全力挄下!
拳脚声陡然止歇,猪一样的男人倒在女人身上,还抽搐几下。
棍子咣当一声落在地上,手哆嗦得不能自已,冰凉的水渍瞬间漫了满脸,“妈妈……”
“嘶——”女人摸了一把男人的后脑勺上,触到一手温热,“谁他妈让你多管闲事!”
可是不管的话,你会被打死啊。
啪——!
啪——!
啪啪啪——!
那句未说出口的话断在几个凌厉的耳光中。
“哭!你还有脸哭!哭!看不见老娘他妈被你害得多
', ' ')('惨?!”
尖锐的指甲划过脸皮和颈间,火辣辣的血道子越来越多。
“就因为你是个Beta就因为你是个不争气的Beta!那畜生玩意就把老娘给蹬了,你知道我因为你丧失了多少?!!”
“沦落到被这么一头腌臜玩意压着干,还被嫌弃是破鞋!”
“你在我肚子里的时候就他妈该把你给弄死!祸害老娘一辈子!”
“扫把星!”
“扫把星!丧门星!小畜生!贱种!”
皮带一下一下狠狠地抽在背上,疼得人眼前一阵一阵发黑,肺叶颤了两下后突然逼出一连串剧烈的咳嗽,根根脊骨都被摔碎般,骨头茬子扎在柔软的脏器上。
血腥味和酒气不知哪个更加浓重。
“爸——!别打了——!”一个单薄的身躯覆到自己了脊背上、
“你滚开!非要留个累赘还不够还他妈天天护着这个畜生崽子!你当我是为什么收留这么个玩意,就是给老子当出气筒来的!”
“你要打就打我,我给你当出气筒!”
“你让不让?”
背上的那个人在颤抖,却一动不动。
Alpha信息素瞬间在房间内铺开,压向一个柔弱的Omega,他闷哼一声,颤抖得更加厉害。
“你行你有种,别让老子逮着你这个白眼狼不在的时候。”
脚步声渐渐远了。
半昏半醒中被背上火辣辣的刺痛逼出了一声痛吟,酒精味和紫药水味呛得人鼻子疼。
“我弄疼你了棉棉?”男孩手上的动作顿了下来,映入眼帘的是一张淡雅清隽的脸,一双月牙眼哭得红通通的,盛满了清清亮亮的关切。
“哥……”话说出口之后,嘶哑得把自己都给吓了一跳。
“嗯……”
“别哭。”想抬手去蹭一蹭他的眼泪,一动又倒抽一口凉气。
“你别乱动……好好趴着,我给你上药。”
皮开肉绽的地方被一点一点地涂上药膏,一边轻柔地擦还一边轻轻地呼气,似乎疼痛都不再那么难忍。
“你怎么不告诉我呢……他打你多少次了,背上这么多旧伤……”哽咽的声音传来。
“我没事,习惯了,不想让你担心……而且他说的没错,的确是我害的,要是你们当初把我们赶走就好了,我的确是个扫把星……”愧疚,十分愧疚,愧疚得恨不得自戕谢罪。
“别这么说,和你无关。”
棉签和药品被放到了桌子上,满脸是泪的人蹲在了自己眼前,用手轻柔地摩挲自己的眉骨和面颊,“你最好了,棉棉。”
愣神中间,唇瓣被温凉的东西抵住。
垂眼看去,一枚小小的红色果子。
“你不是喜欢吃西红柿吗,这个叫樱桃西红柿,同学给的,带回来给你尝尝。”
水润润的甜,比普通的西红柿甜好多。
“好吃。”
两根手指捏着一片小小的绿色果蒂递到自己眼前,“五个瓣,像一颗星星,送给笑起来有酒窝的幸运星。”
那枚小星星被人按进了自己的脸颊一侧的酒窝里。“这里是适合用来挂星星的地方,哈哈。”
“你的酒窝好好看。”
“谢谢,但我找你来有急事,没时间说这个”,广场上人来人往,天幕已经被橙光渲染了大片,手腕上的电子表现实已经是下午四点,“你之前说的话还作数吗?我能请你帮忙把我们带出温城吗?”
对面那张脸上的笑意遽然淡去,居高临下冷漠地睥睨自己,像是在看什么垃圾。
不安瞬间就蔓延开来。“怎么了……是让你为难了吗……”
“不为难,帮多少人都不在话下,但——”
心脏高高悬起。
“我这样的人,为什么要帮你这样只会作践自己的烂泥呢。”
转身,高大的背影渐渐消失在人来人往的潮海。
“谈云烨等一下!谈云烨!”
人潮拥挤,摩肩接踵,怎么推搡也推搡不开,一波又一波的人故意作对似的涌上来,眼见那背影即将消失在视野,一着急被人狠狠绊倒在地。
“谈云烨——!”
“你还有脸叫他的名字!你明明知道我喜欢他还把他一次次从我身边赶走!”
周围皆是惨白,单薄的人穿着一身粉蓝鲜艳的颜色,脸上的表情却堪比冰霜,冷漠又憎恶。
“哥……对不起哥……”想拉一拉他的袖子,撒个娇求他不要这么看着自己,难受得快要受不了了。
啪——!
伸出去的手被重重打回来,“别碰我!”
“先是谈云烨,再是俞骁,你一边对我怀着那种龌龊的心思,一边抢走我喜欢的人!”
“哥,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眼泪落下来,一步步膝行到他面前,“对不起哥……”
泪眼朦胧中,仰望的那片雪不再是温柔地覆盖,而是
', ' ')('冰冷地离开。
“脏死了,夏棉,你让我恶心。”
话音落地的一瞬间,周围的洁白瞬间变成了封闭的黑暗,腥臭的气息浓烈地铺张开来,身体每个细胞都好像被什么钻取蠕动。
抬手想抹一把脸上的泪,却看见整只手覆满了密密麻麻白花花的蛆虫,全都在蠕动!
“啊——!!!”
“棉棉,棉棉,醒一醒!”
“棉棉?”
身体被人摇晃轻推着,夏棉缓缓掀开了眼帘,脸颊苍白濡湿,呼吸急促,心脏一阵一阵的绞痛,因为惊惧瞳孔还有些涣散。
入眼的是被黑色暗纹衬衫包裹的精壮腰身,目光上移,俞骁正坐在床头神色忧虑复杂地看着他。
干燥的大手从他的腰间上移,落在了被冷汗濡湿的面颊上,“做噩梦了?”
夏棉眨了眨眼,一时还分不清楚梦境和现实。
“你说了几句梦话。”还说了很多人的名字和很多句对不起。
“我……不记得了……”他暂时不想谈那些事情。
他说不说,俞骁大概都能猜到是梦到了什么,也不追问,“饿了吧,我扶你起来吃点东西。”
身体像是生锈的机器似的,这才迟钝地感知到疼痛,全身上下好像被坦克来回碾了几遍,最惨的莫过于腰、腿和那个难以启齿的地方,总感觉还有个烧火棍似的东西在里面来回杵着,真真是动动手指的力气也没有。
而罪魁祸首坐在他眼前,竟是大半年以来最神清气爽通体舒泰的一天。
俞骁抬手从他的颈下抄过去,动作小心地将人扶起,垫了个枕头靠在床头,还是听见了一声声压抑不住的倒吸凉气。
懊悔得简直想给自己一锤子,生生把人折腾了一晚上还不够又折腾了一白天。对普通的AO情侣可能这只是洒洒水,但是对方是夏棉,一个Beta,还在病中,瘦得只有一百斤出头的一个男孩子。
无论说是被动发情也好,压抑太久也好,还是归结到信息素渴求症的病上也好,都不能成为他神智全无的理由。一个军人起码的素质都没有了。
吃食用保温盖盖着,掀开之后,鲜香软糯的食物香气弥漫开来。
“现在只能吃点好消化的”,俞骁端起碗来,盛了一勺放到嘴边轻吹递到他嘴边,“鹿肉桂圆黑米粥,佘阿姨熬了一天。”
以往这个时候都是姚管家他们来做这种事情,换俞骁来真是令人有点不自在。更何况满屋子的浓郁淫靡气息还没散干净,明明白白地昭彰着这里不久之前发生过什么,夏棉有些尴尬地如坐针毡。
他凑近乖乖接受那一勺的投喂之后,垂着眼睛嗫喏道:“你帮我架个小桌我自己来吧。”
这种欢爱过后娇滴滴的羞怯轻轻搔挠在俞骁心尖上,酥酥麻麻的战栗感。他脸上平静无波,实则心神荡漾得厉害,又有点后悔过去三年怎么没多请几天假,色令智昏到了极点。
却是淡然地将勺子递到了夏棉面前,对方手臂上抬时袖口下滑,露出的一截细白手腕,一圈都是被攥出来的青紫淤痕,还有牙齿的咬痕、唇瓣的吻痕,都不用去细想那衣服之下是什么样的光景。
俞骁喉头重重一滑。
胳膊其实酸麻得厉害,竭力保持平稳捏住勺子之后,那搪瓷小勺的重量还是让夏棉手抖一下,一只大手迅速地握住了他的手,“看,还是我来吧。”
预料之中的样子。
“……那……麻烦你了”,夏棉没再坚持,动了动手,却没抽出来,手掌被人牢牢地拢着。
他疑惑地抬眼望去。
“还有两天,我就要回军营里了。”
夏棉眼睫轻颤,低低嗯了一声。
假期结束就应该回去的,他也不能一直这么赖着一个担负着星际安危的将军。
“这次是去塞国,为期一年。”
“……嗯。”
“你害怕的话,我可以让你做随军家属。”
俞骁干燥的手掌渗出了一层薄汗,情绪和氛围使然,越过追求越过示爱,竟然直接吐出了这么一句暧昧模糊但近乎求婚的话。
但显然夏棉没有领会这一层精神,眉头微拧,疑惑又茫然。
“……你要动用关系帮我开后门?不用了,太麻烦了而且传出去对你影响不好……”
俞骁的视线从他乌黑的发旋一点点下移,扫过他因为哭了太久晕着潮红的眼睛,被吻得太狠红肿水润的嘴唇,被吮得太惨嘟嘟圆润的耳垂,被厮磨得太久落英缤纷的颈子……这个人由内而外地镌刻着俞骁的标记,但过一段时间,这些标记会渐渐淡去,最终了无痕迹。
也许A和O的标记的确是上天偏爱的馈赠,一旦缔结,便无法擦去。
显然,他们是不被偏爱的一对。
想说的话有很多。
那些话无数次在唇齿间徘徊不散又被悉数吞咽。
为了那些话,他已经抛却了军人应有的坚守,甚至践踏了常人应遵循的道德底线
', ' ')('。
现在,连他那根深蒂固的尊严都已经岌岌可危。
他神色平静甚至称得上冷静,哪怕,在疯狂克制着,跪下来求夏棉对他施予一些怜悯的冲动。
“我从不给人开后门。”他又喂上去一勺。
温温热热的稠粥沾到唇瓣和舌尖,有些细细麻麻的刺痛和刺痒,滑过干涩的喉管,一路温暖地安抚下去。
夏棉抿了抿唇,没记得自己咬嘴唇咬得这么狠,不过也正常,每次都是没几下就意识昏沉了。
听见俞骁的话,他下意识地疑惑道:“那你——”
话没说完,粗粝的手指轻而缓地摩挲过他的唇瓣,似乎是错觉,还在唇珠上逗留一瞬。
他怔住了。
“吃到嘴上了。”
更亲密的事情已经做过了,但那是因为俞骁发病了,而现在,没有这样暧昧的理由。
这是暧昧……吗。
这些日子他过得浑浑噩噩,但还是依稀能想起一些,不知什么时候起,冷峻漠然的俞骁开始这样温柔耐心地照顾他,开始时不时自然而然地做这些亲昵暧昧的动作,会温声细语地哄他睡觉,会细致周到地喂他喝药,会毫不嫌弃地给他暖脚,会善解人意地安慰开导,会这样眉眼柔和、神情专注地灼灼地看着他笑……
夏棉心中微动,又觉得有些天方夜谭,“你……”
“怎么?”
你问我,这一次,我一定会说。
问我。
片刻后,夏棉轻轻晃了晃头,“……没什么,想和你说在外注意安全。”
应当是他胡思乱想了,他以前的确也这样照顾过俞骁,夏棉暗道。
俞骁目光沉了沉,半晌才开口道:“你以后有什么打算?”
“打算吗……”他偏头望向窗外,天空灰蒙蒙的,没有一丝白云,也没有一只鸟飞过的痕迹。
小时候是准备做一位渔民,再大一点想做一名警察,后来大学学的是导游,桩桩件件都和那个人相关,他从来没思考过自己真正喜欢什么,因为自己喜欢永远比不上那个人喜欢。
他总以为没了江雪墨会活不下去,事实证明,他是错的,只是活得有点没意思了而已。他早就把那个人当做人生目标当做人生信仰,他为此放弃了高中学业放弃了本应按部就班的前程,这些一下子被全盘否定,人生便也陡然漫无目的,茫然无措。
灭顶的恐惧一次次袭来的时候,那感觉真是生不如死。可他想,为什么自己还好端端地坐在这里呢。可能是还心存侥幸地想远远地看一看他过得到底好不好,就是这么贱就是这么恬不知耻。
这是这么多天,俞骁第一次和他谈起以后的事,或许是临行了,有些话便有些没顾忌地挥洒出来。他想让夏棉往前走,往前看。
见人又在发呆,俞骁道:“只是问问你,不用着急,你慢慢想就好。”
“你觉得……我应该做什么?”
“我觉得你应该做你自己最想做的。”
仍旧是说了等于没说的一句话。可夏棉却在认真地思考着,“……花艺师和甜品师你觉得哪个好一点?我什么都不会,只有这两样东西这几年还稍稍学过。”
“你喜欢?”
夏棉摇了摇头,“谈不上喜欢也谈不上讨厌,总要接触了才知道……没什么是人天生就会喜欢的。”
俞骁唇角止不住地上翘,“甜品师吧,花艺师工作太辛苦,爬上爬下又危险。佘阿姨自己就考过甜品师证,你先跟着她学一段时间,学好了我送你去专门的学校参加系统培训。”
那种古怪微妙的直觉再一次在夏棉心中隐隐浮现,他压着那滋味,“……谢谢。”
两幅画终究是暂时没画成,俞骁出发的那天他还瘫在床上不怎么能动,靠在床头机械木讷地织毛衣,俞骁换下常服,一身军装将他完美地凸显了他所有的优势,英姿勃发,硬朗飒爽,那一身军绿色仿佛生来就包裹在他身上,即便夏棉看不清他的面容,也不得不承认那气质和身形的确是优越无比的。
正织着,一条项链滑过发顶滑过脸颊在他的颈间停驻,坠着一枚弹壳。
他抬起头来,床铺一陷,高大的Alpha已然坐到了他身边,“再送你一次,这是从我身体里挖出来的东西,晚上害怕的时候就带着,也算是我陪着你了。”
夏棉捏着那枚还带着俞骁体温的弹壳,再一次地有些怔忪。有点不安、有点惶恐、有点慌乱、有点无措、更多的是难以置信,觉得自己胡思乱想自作多情。那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微微涣散地看着俞骁,里面朦朦胧胧覆着层薄雾般,似乎看不太清东西,颇像眼睛未褪蓝膜的奶猫,柔柔软软的,挠的人心痒痒。
夏棉的唇瓣微微蠕动,却没说出来什么话。
俞骁的视线留恋不舍地在他的脸上细细刮搔,最终黏在那一双微微开启的唇瓣上,水润润的红,但已经不像两天之前那么肿胀那么过分鲜艳了。
喉结重重一滑,俞骁抬手在他的面颊上摩挲,拇指
', ' ')('轻而缓地擦过那一双红唇,甚至失了神似的轻揉了一下,摸到了他唇内润润的软肉和光洁的贝齿。
夏棉浑身僵硬,他的的心随着俞骁的动作微微提起,他有些慌乱紧张地不敢动作,这种诡异古怪的氛围是暧昧……吗,应该是暧昧……吧。
还好,那只手最终收拢了回去,夏棉暗自松了口气。
“我走了,在家乖乖地。”
“……嗯,你注意安全。”
床铺回弹,一只大手落在他的头顶揉了揉,然后脚步声渐远。
夏棉靠在床头,愣怔茫然,就在这时,一阵熟悉的脚步声去而复返还有些急促,夏棉瞳孔微微放大,还没来得及问他为什么回来了,下颚就被一只大手按住,滚烫柔软的唇瓣紧接着贴了上来,极短的粗硬胡茬在他的唇畔边摩擦,柔嫩的皮肤被磨得有些疼。
夏棉呆住了,僵着身子半天没有反应,脑海一片空白。
俞骁单膝跪在床头,弯腰偏着头急躁甚至粗暴地吻他,一手钳着他的下巴,一手按着他一侧的肩膀,暗黑的瞳仁牢牢地直勾勾地锁着夏棉的一双,充斥着侵略性强到骇人的欲望,而那吻却在微不可查地颤抖。
俞骁先是用了几分力道碾唇,变换着角度压他的唇瓣,接着又含住上唇重重吮弄,咬在齿下缓缓地磨,唇瓣上的疼痛让夏棉回过神来,抬手去推俞骁的胸膛,却直接被牢牢钳住了手腕并拢箍在胸前,唇上侵犯的力道更大,他被推搡得整个上半身都紧紧贴在床头上,挣扎躲闪不得,捏着他下巴的那只手也一路下滑到一侧腰际,时轻时重地揉捏捻弄。
他两瓣嘴唇被吻得湿润红肿,牙关遭人强行撬开,软舌躲闪半晌最终也被含住痴痴交缠。津液交换时,暧昧缠绵的细碎声响从密不可分的唇齿间逸出,夏棉很快就缺氧得头晕目眩,浑身的力气被悉数抽个干净,本就还不大爽利的身体直接绵软成了一滩水。
灼热的鼻息喷洒在他的脸庞,他喘不上气也没办法思考。
这是俞骁第一次在夏棉清醒的时候与他接吻,滋味比想象中还要美好,绵绵软软的,木樨和梅子味道的津液丝滑醇厚,勾得人贪得无厌勾得人索取不够,像是酒徒终于遇上了千年佳酿,酒瘾大发,他蛮横地侵犯到每一个角落,连一颗一颗牙齿都细细舔过。
他看到了夏棉的眼睛渐渐氤氲起了雾霭,湿漉漉的,像晨曦时分的密林和山野,迷蒙而空灵。
侵犯的力道渐渐和缓,变成了温存厮磨,俞骁在他的唇瓣上辗转流连,时而探出舌尖舔过他的唇珠,又浅浅地探进去勾着他的舌尖轻轻颠弄,迟迟不肯停下来。
车子亟待出发,任泰安和褚时立见时针已经指向八点一刻,只能按着车喇叭长鸣提醒到了时间出发。
两片薄唇这才从夏棉的唇上移开,俞骁看见那双微笑唇已变得娇艳欲滴水光潋滟,把他搂进怀里,对着他的耳朵喘了片刻,又流连不舍地吻了一下他的耳垂,“等我回来。”
夏棉的意识一直在虚空中混沌漂浮,等意识渐渐回笼到那副躯壳里,屋子里已经只剩了他一个人,嘴唇有些火辣辣的疼,唇齿间还残余着淡淡的薄荷漱口水的味道。
良久,他抬了抬手指,轻轻落在自己的唇瓣上,若有所思。
等在车门边的褚任二人遥遥地见一身军装的俞骁踏过庭院过来,脸上的神色虽然冰冷,但眼睛里的欲望还未退散干净,仔细看那双薄唇也比往日要红,更重要的是就算脸上再平静无波,那一身滚烫火热的Alpha信息素却说不了谎,还沾得满满的花果香气,想也知道这么久才下来是干什么去了。
“首长好!”
“首长好!”
两人敬礼问好,俞骁点点头,目光一转,落在了门口那四位新到的保镖身上,“具体的早就已经和你们交代过,有什么情况知道该联系谁。”
“是!”四个人齐齐应声,俞骁又回头往那二楼某个方向深深地看了一眼,“出发。”
不知什么时候,冰雪渐渐消融,灰扑扑的树像是突然敲碎了一层壳,生命的活力涌动出来,新绿的嫩芽一点一点萌发出来,某天突然望去时,柔韧的新绿竟然铺了满眼。
宅子的窗户开着,甜美的香气飘散蔓延了整个院子,引得人涎水直流引得人食指大动。
“哇好香啊~”小悦伸手就要去戳那蛋糕上奶油,口水几乎都要滴到蛋糕里去,她这两个月着实是圆润了许多,一笑起来,脸颊上的肉都紧绷绷地鼓起,倒是夏棉一点肉都不长,又让人嫉妒又让人心疼得慌。
“等我先拍个照好不好?”夏棉无奈道,都吃了这么多天了这个人还是没个够似的,馋的要命。
“你拍你拍,拍了他又吃不着,就馋着人,坏心眼!”
夏棉掏出手机调好光线和角度,没跟她解释这是俞骁非让拍的,咔嚓咔嚓两下,粉嫩嫩的桃桃夏洛特就圈进了画框。
佘阿姨跟姚叔在一旁打眼看着他,虽然比不得以前活泼爱笑,但的确是慢慢好转了一些,偶尔还会开两句玩笑。今个穿着件淡粉色的针织衫
', ' ')(',垂着眼睛认真专注地拍照的时候,软糯糯的又乖又甜,就跟那桌上的桃桃夏洛特似的,粉白粉白的,让人怎么看怎么喜欢。
照片成功发送,夏棉刚把蛋糕切好,小悦就迫不及待地接过一角,挖了一大口进嘴里,幸福得简直眼泪汪汪,“棉棉,我不哄你,你这手艺,真是有天分!”
“佘阿姨,姚叔,你们尝尝,帮我点评点评,我待会儿回来。”
说着往院子里去了,除了玫瑰开着,花园里的其他花刚刚长出柔嫩的蓓蕾,春日里和煦的阳光和微醺的暖风一拂,玫瑰香、甜点香和花果香就柔柔袅袅地散出去好远,这香气当然被门口站岗的两个保镖捕捉到了,俱是一阵头疼,每天都来请他们吃蛋糕,不好意思是一回事,没有职业素养是一回事,重要的是不知俞骁怎么知道这件事了,警告他们不许擅自离岗,谁不知道这是吃醋了啊。
“纪大哥,邵大哥。”
两人头皮发紧,浑身僵硬地转过去,“夏先生好呀。”
“我今天烤了新口味的蛋糕,做得有点多,你们也去尝尝呀。”
“不好意思啊夏先生,我这几天肠胃不太舒服,有点烧心,吃不了甜的,不过还是多谢。”纪彻捂着肚子,面露难色。
邵文恭斜睨他一眼,抢我借口!随即机敏地捂上了脸,“不好意思啊夏先生,我这两天兴许是甜品吃的有点多了,牙疼得厉害,不过也多谢你的好意。”
夏棉原本只是看人成天刮风下雨地都在外面站岗巡逻有点可怜,天天烘了蛋糕也叫人尝尝,没想到给人吃出毛病来了,有点不大好意思,“抱歉,你们每天在这是不是没时间买药啊?晚上轮岗的时候我给你们送点胃药和消炎药。”
两个人急忙摆手,“不用不用不用,这点病扛扛就过去了。”
“这点小病,Alpha怎么能吃药呢?您快回去吧,我们这还得站岗呢。”
夏棉犹豫一瞬,没说什么离开了。
等人走后,两人又偷偷回看一眼,从彼此的眼睛里看到了无与伦比的羡慕。“我算是知道了,怪不得那样的人物都对这么一个小孩上心上得紧,实在是太招人待见了。”
“我家那位要也是这样又软又甜,我能把人吃得骨头渣子都不剩。”
“哎,想想吧。”
“哎,想想吧。”
两人仰天长叹。
夏棉回屋在医药箱里翻腾半天,姚叔凑到他身边:“棉棉哪儿不舒服?”
“不是我,是纪大哥和邵大哥,一个胃疼一个牙疼,我想找点药待会儿直接给放他们那卧室里去。”
姚叔往外瞅了一眼,心里跟明镜似的,笑眯眯地说:“我来找,待会儿我给他们放过去就行了。”
刚想说点什么,口袋里的手机震动起来,夏棉掏出来一边点开接听一边往沙发那挪去,捡了个舒服的姿势窝起来,“俞骁,到你轮值休息了?”
“嗯,在干嘛?”
他那边声音刺啦刺啦的,还能听到隐约的枪炮声。真实的枪炮声就通过话筒传来,初时夏棉听得还有些心惊肉跳,现在已经稍微有点习惯了。
“刚做完蛋糕我发给你了呀,桃桃夏洛特,我做过的蛋糕里面颜值最高的一次。”
“这边网不太好,我没收到,等我找个信号好一点的地方。”俞骁走出高温蒸笼一般的集装箱板房,拿着手机在营区踱步来踱步去,几个看到的战士笑得贼兮兮故意和他打招呼,“首长,又和嫂子聊天那?”
“首长,这才来俩月,嫂子就想你想成这样了?”
模模糊糊的话音通过话筒传来,夏棉有些不自在,紧接着听见俞骁居然嗯了一声。
“棉棉,这下听得清楚了吗?”醇厚低沉的声音通过电波传来,微微有些变形,但听着却更加磁性。
“你别总是这样……”夏棉瘪着嘴不情愿道。
这含嗔带羞的一声传过去,直接挠在俞骁的耳道和心尖上,听得他浑身酥软,半天都没回味咂摸够,“我哪样?”
夏棉咬牙切齿一会儿,“厚脸皮样。”
俞骁低笑两声,“我哪儿脸皮厚了,你说说,我听着,听完再决定要不要改。”
夏棉抠着指甲,气结地说不出话来。不经过他同意就亲他不是厚脸皮?天天给他打电话说些暧昧不清的话不是厚脸皮?还是跟别人单方面宣布他们是恋人关系不是厚脸皮?
出发那天那个吻谁都不约而同地选择了没有再提,但俞骁是什么心思,已经明明白白,参透这一层意思以后,以往的每件小事好像变得意味深长了起来。
可如同他不会接受谈云烨一样,他同样也不会接受俞骁,他觉得自己像是一具被抽干养分的枯木,再发不出什么新芽,没有一丝力气去喜欢除江雪墨以外的人。
他目前对俞骁是依赖是信任,但除此之外没有其他杂念和想法。他不想给他什么希望,一边利用着他对他的感情享受各种优待一边又做着绝情的事。
是以,伤一养好,他就跟俞骁说要自己
', ' ')('离开这个地方,但是一出门就被不知什么时候来的保镖拦下了,后来任泰安又打来电话语气火大又冲得慌,说俞骁出任务的时候信息素暴走差点没被流弹击中。
夏棉从此再不敢在这个时候让他分神,只能暂且还留在这个地方,俞骁说什么就是什么,他也不去惹人生气,千种万般都姑且顺着人来,要是因为他的关系让俞骁死在异国他乡,那他真的就成了整个星际的罪人,跟秦桧似的,死了之后还得雕个雕塑跪在俞骁墓前。
“你脸皮最厚的地方就在于,你知道自己脸皮厚还厚着脸皮装不知道。”
俞骁又轻笑半晌,“可爱。”
好像在那一天的冲动之后,很多以前想说不敢说想做不敢做的事情,现在都变得得心应手了起来。
他们每天也不聊多少有营养的对话,但是每天在世界最黑暗和残忍的角落与死神正面交锋,只要能听见夏棉的声音,就能让整天的沉重和紧绷一扫而空。
“你说了一个大家都知道的事实。”夏棉仰头靠在沙发背上,眼皮下有一层不算浅的乌青,他还是每天晚上失眠做梦,别人与他肢体接触时他还是会产生那样逼真的幻觉,只不过就像杀人一般,第一次第二次第三次还会惊恐还会不安,天长日久,次数多了,人就被恐惧折磨得些微麻木。
他强忍着不想和任何人接触的负面情绪,努力像以往一样正常开朗,毕竟他活着就是苟且,何必再让周围的人因为他不痛快。
偶尔他会开导自己,想想俞骁所在的内战不断硝烟连天的塞国,那里的人过的是什么样的生活,他就不应该再这么矫情下去了。
“有没有按时吃药?晚上睡眠状况有没有好一点?”
夏棉抬手捏了捏眉心,精神十分倦怠,但声音却软糯中透着轻快,“有按时吃,睡眠也好了一点,你就放心在联合部队中为国争光好了。”
俞骁嗯了一声,两个人都没有再说话,耳边是彼此深深浅浅的呼吸,像是同床共枕像是相拥而眠一样萦绕在彼此耳边。
“棉棉……”
“俞骁你……”
两个人同时开口,夏棉道:“你先说。”
“昨天发生了点事想告诉你……塞国内战不断,这边难民营里药品匮乏,很多Omega遇上发情期会被Alpha拖进草丛强行标记,有个十来岁的Beta为了保护自己的姐姐,被五六个被动发情的Alpha给残忍地……,”
俞骁顿了顿,点了根烟深吸一口,“……我们赶到的时候,她姐姐被她紧紧地护在身下,见到我们来,才咽下最后一口气,满身是血,脸上却是笑着的……这边的人大多数连名字都没有,我们把她埋起来的时候,她姐姐才哭着叫了一声‘Angelina’。”
冰凉的水渍不知不觉顺着眼角蜿蜒而下,夏棉胸腔酸涩,像卡了一团棉花说不出话。
极其压抑的哽咽声传到俞骁的耳朵里,他缓缓开口道:“我远赴重洋的使命,就是守护这里许许多多像Angelina一样纯洁善良的天使,因为我觉得他们很像你,我想让许许多多的那样的你笑着,也好好活着。”
夏棉难受地攥着胸口,眼泪断了线似的不停落下,他根本不知道在为什么伤心在为什么痛苦,只是俞骁话里的温柔像一座山似的,重到让人喘不上来气。
俞骁听见一声克制不住的沙哑闷哼,穿过话筒的声音更加温柔:“不哭了,棉棉。”
“……我没有。”
头顶的月亮圆圆的,很亮,俞骁吐出一口烟圈,袅袅雾霭给月色遮了层薄纱,“乖乖等我,我很想你。”
夏棉没说什么,似有若无地嗯了一声挂断了电话。
……
是夜,夏棉一个人躺在床上浅眠,在噩梦中麻痹地看着自己的躯体一点点腐烂生虫,忽然被一阵心悸唤醒,不强烈但也并非毫无存在感,四肢百骸的血液齐齐往心脏缓缓倒灌,渐渐超过负荷的地方跳动得越来越快,呼吸都急促起来。他按着胸口翻身坐起,这种诡异的感觉之前也有过,他梦见一次江渡横,第二天江雪墨就一夜之间性情大变。
夏棉迷信得不伦不类,他不相信有神,却害怕有鬼,对这种心电感应之类的直觉也是将信将疑,抬手从桌上拿过手机,输入那个早就烂熟于心的号码,指尖却迟迟没有落下。
也只是变得不再喜欢自己了而已,不能算作什么会发生不好的事的证据。
但他还是就这样静静睁着眼到了天亮。
是个阴天,夏棉刚走到楼梯拐角,一道闷雷陡然炸响,直轰房顶,吓得人脚下一晃,差点没滚落下去。
黑压压的乌云翻滚着压得越来越低,闪电在云层中积聚,骤然白光大盛,似是直直往人脑门上劈,九死一生后还没来得及喘息,巨雷紧接着就在耳边炸响,轰得人耳膜都几乎稀碎。
狂风大作,放眼望去,院子里的树都被吹得剧烈摇晃,刚长出没多久的新芽就这么落了一地,田野里的麦浪翻着一波一波灰白绿色,在屋子里坐着,那风声简直就是鬼哭狼嚎
', ' ')('。
小悦扒在窗边目瞪口呆:“到底是哪位道友在此渡劫……”
乌云压得几乎盖顶,人也像是被厚重的棉被捂住了口鼻,胸腔滞塞,呼吸不畅。
夏棉本就胃口不好,今天早上更是,只喝了半杯果汁就怎么也吃不下东西了,佘阿姨哄了半天见孩子脸色不好也没再逼迫。
不久,大雨点子噼里啪啦急促地坠落,越来越快越来越急,没几秒就变成了倾盆大雨,雨势磅礴到让人几乎看不清任何东西,夏棉窝在沙发上望着被雨帘不停冲刷的窗户发呆,今天不想动,不想织毛衣,不想做蛋糕,更不想像以前那样出去玩雨。
这场大雨似乎搞错了春季与夏季,稀里哗啦泼个没完没了,佘阿姨看着发呆发一天的夏棉又是心疼得厉害,刚刚二十出头的男孩子,正是精力旺盛活力四射坐也坐不住的时候,可夏棉却在这个年纪学会了安静学会了沉静学会了等待学会了默不作声。
临近傍晚的时候,一辆路虎猎豹一样驶进庭院,停下时发出一声尖锐急促的刹车声。两个一身军装的高大Alpha伞都没打,就冲进了雨里,嘭地一声打开了门开始环视,吓得所有人俱是一激灵,姚管家心脏病都要犯了,捂着胸口迎上去,“任警卫,褚警卫,你们——”
话没说完,两个人又跟猎豹一样,嗖的一下冲到了窝在沙发上的夏棉面前,“夏先生,你救救我们首长!”任泰安红着眼睛一下子就紧紧攥住了夏棉的两条胳膊,半跪在地上的他像是一条疯犬又像是一条忠心耿耿却落魄无比的丧家犬。
夏棉的瞳仁几乎缩成两条竖线,顷刻间蛆虫就爬满了他的躯体,本就郁郁的脸色这下白得发了青,一旁的小悦见状凑上去握住任泰安的手腕往下拉,“任警卫,有话好好说,你这样会吓到人。”
任泰安却仿佛没听见似的,“求你了,首长对你那么好,你救救他!”
再麻木,再麻痹,恐惧终究是恐惧,变不成什么好受的东西。
“啊呀,说了放手!”
“泰安,你别激动!”褚时立还算有点理智攥着任泰安的胳膊往往下掰。
夏棉强忍着尖叫和哭喊的冲动,苍白的嘴唇缓缓地动了动:“俞骁他,怎么了?”
“首长他为了保护我,他……”任泰安双眼血红,潮湿一片,哽咽得半晌居然说不出话来。
还是褚时立紧忙接腔,“难民营爆发冲突,我们在制止暴乱的过程中,有人拿着注射枪趁乱偷袭,首长为泰安挡下几击,但对方人太多了,有两针东西打进了首长手臂里,后来才知道那里面不是毒品,是Omega的腺体液……”
“本来如果注射到Alpha身体里只是会引起被动发情而已,但是首长的腺体早就不能为任何Omega信息素发情,没了出口结果就是腺体当场暴走了,比以往任何一次都严重,直接给裂开了,还因此中了几弹,紧急从塞国护送回来抢救,现在整个人在ICU里昏迷不醒。”
夏棉缓缓眨了眨眼,“需要我做什么?”
任泰安脸上大喜,“腺体液,只需要你一些腺体液!”
双臂用力挣了挣,任泰安放松了钳制,夏棉站起来抬脚往雨里去。
姚管家赶忙拿着伞一路护送,跟着钻进了车厢里。
他心疼得厉害。也不知道到底是为谁心疼。
是自己家命悬一线的少爷,还是身边这个乖巧懂事但历尽坎坷的孩子。
手心手背都是肉。
抽腺体液多疼,他没经历过,但是见过。
他是个Beta,没来这之前因为早年的一些事情腺体破裂过一回,一文不名没钱治病,却被岑显给救下自此就跟在岑显身边几年,见过岑显给一位虎背熊腰的Alpha抽腺体液进行检查,仅仅那么2毫升,活活让那Alpha疼得哭爹喊娘最后还给生生昏死过去。
他如今老了,早些年那些愤懑怨气早就消散得一干二净,心越来越软,真是见不得瘦得只剩一把骨头的好孩子受那种罪。
哎,造孽啊。
如同夏棉不知道,姚叔也不知道,夏棉早已经受过一次,还被抽了满满的10毫升。
瓢泼大雨砸在车身上,嘈杂得让人人心惶惶,雨刷节奏快地扫过车窗,马上又被覆上一层雨膜。
天色很快变的更暗,车外的霓虹灯都变得遥远而模糊,夏棉十指交叉放在双腿上,神色晦暗不明。
路虎在雨夜里与死亡赛跑,风驰电掣地冲进第一军医院,任泰安都没给夏棉自己走路的机会,拽出来打横抱起就一路冲上三楼,电梯都赶不上他快。
夏棉浑身僵硬得厉害,脑仁中有无数声音在替他失声尖叫,远远落在后面的姚叔见了这莽莽撞撞的憨批做法,气得直把雨伞往地上挄,俞骁要是见到了估计要把这位跟了自己多年的警卫脑袋瓜子都给他拧下来。
主治医师正同一大堆专家紧急开会商讨方案,乓的一声巨响门突然被一脚踹开,只见一个犹如雨夜罗刹般的男人抱了一个单薄得像小鹌鹑似的人站在门口,湿漉
', ' ')('漉的水沿着他们的衣服落下来没两下就在地上积成一片小水洼,任泰安胸膛剧烈起伏,“医生,就是他。”
资历最老的赵医生最先反应过来,利索地从座位上站起来往外走,“跟我来。”
他们马上进了一间诊室,夏棉被放到了床上,赵医生一边洗手消毒一边道:“目前的情况我还要和你解释一下,俞先生的状况非常危急,他的腺体已经在塞国进行了紧急缝合,但是镇定剂和抑制剂已经压制不住这颗腺体,每隔半个小时就会复苏再次面临破裂的危险,所以需要一部分匹配的腺体液进行安定。”
赵医生戴上手套一边讲话一边细细打量夏棉,她昨天接到电话夜里就匆匆赶来仞城,没想到会真的能见到这位让俞骁求而不得辗转反侧的意中人,五官秾艳,身形单薄,有些恹恹的病气。有些担心他待会儿会承受不住那种级别的疼痛。
“我要事先和你讲清楚,抽腺体液原则上是不能打麻药的,抽取过程会非常痛苦,你同意捐献一部分腺体液?”
“同意。”夏棉没什么表情道。
赵医生递过去一份协议,夏棉看也没看刷刷刷签了字,倒让赵医生有些诧异,这毫不犹豫的样子,不是过分心软善良,就是已经喜欢上俞骁了吧。
先抽了血,检验了各项指标,不禁让医生皱眉,体脂率太低了,严重贫血低血糖,倒是这血液里的信息素有点意思。
任泰安在一旁等得一个劲像无头苍蝇似的搓手,来来回回地走晃得人眼晕,褚时立一把将人按下,“没等到首长醒过来,你得先把人给晃死了。”
“首长……”任泰安一说这两个字眼圈又是一片焦红。他跟在俞骁身边有五年,同生死共患难,俞骁严起来是严,对兄弟对战友那是没的说。当年俞骁从一堆兵中一眼挑中了他这个各方面都没什么突出优势的兵蛋子,还屡屡在战场上救过他的命,明明他才是警卫员,俞骁却反过来做了他的工作。他弟弟牺牲那一年,家里拿到一笔巨额抚恤金,按照他弟弟的军衔根本不该有那么多,追查之下才知道是俞骁暗中掏了一部分,却是一个字也没提过。
军中生活,一年抵十年,五年,那就是一辈子的交情,要是因为他害他们首长出点什么事,他就是自裁谢罪也偿还不清。
夏棉换好病号服出来,任泰安蹭地立起来,“抽完了?!”
这一声巨吼,嚎的整条走廊的医患都纷纷侧目而视,平日里那么稳重一个人,现在这么鲁莽,想也是担心到了极点。
夏棉摇了摇头,“我去看一眼你们首长。”
任泰安又要急眼,褚时立一把按住,“我去跟医生说,咱们换上无菌服就去。”
隔着玻璃窗,俞骁那么高大一个人却几乎要被数不清楚的管子和仪器淹没得看不见,监护仪上不断跳动着让人看不懂但却唬得人心惊肉跳的字母和数字。那些机器诚实地汇报他的各项身体数据,不像俞骁,惯会隐瞒缄默。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一个Alpha居然只会对一个Beta稀薄得可怜的信息素发情。
又或者说,是什么时候开始喜欢上这个Beta的呢。
过去三年的哪一刻?
为什么明明知道他喜欢江雪墨喜欢得要死要活,为什么还要来自讨苦吃呢?
他有什么好,值得这样一个Alpha喜欢?
他能看到的,也只有颈后这颗畸形的、却意外地能用来治愈信息素暴走症的腺体了。
医院走廊里绿色的壁灯散发着幽幽的光,将这种每天上演着生离死别的地方渲染得更加透着冰凉的诡异。
明明晃的灯照下来,人的影子缩得很小,最小的那一个,是夏棉的。
他脑子很空,也很乱。
过往的片段在他这颗混沌了这么久的脑子里,凌乱无序地浮现。
一会儿是俞骁压着他在各种地方兴奋激烈地冲撞,一会儿是俞骁甩给他一台手机说报了网课让他别当废柴,一会儿是俞骁冷冰冰地逼问他江雪墨的下落,一会儿是俞骁随手丢给他一缸金鱼和一包花籽,一会儿是俞骁用黑洞洞的枪口指着他连发五枪叫他滚,一会儿是俞骁钳着他的下巴凶狠绵长地深吻,一会儿是俞骁把他压在礁石上任凭他怎么恐惧怎么哭泣都蛮横发泄,一会儿是俞骁躺在他身后轻拍着他的后背说棉棉别怕,一会儿是俞骁坐在他身边的秋千上笨拙地捏着两根银针织毛衣,一会儿是俞骁蹲在他眼前以军人的名义向他郑重起誓,一会儿是俞骁用温柔低醇的声音在他耳边说我想让你笑着也好好活着,我很想你……
褚时立和任泰安闻到了不算淡的花果味,有些发苦有些发酸。
回头一看,夏棉仍旧木木的面无表情,但满面潮湿。
两个人心中微动。
夏棉!
夏棉。
夏棉
棉棉。
棉棉
棉棉……
无数道低沉的声音在夏棉耳内此起彼伏,一开始冰冷愤怒,后来变得平和淡泊,再后来变得温柔醇厚
', ' ')(',最后变得缠绵悱恻……那声音越来越亲昵,越来越深情,越来越痴缠,越来越眷恋不舍。
夏棉抬手用力堵住了自己的耳朵,我只是不想让你就这么死了,只是不想亏欠你太多,不要再来试图打动我蛊惑我。
夏棉把头埋进这按摩床似的前面的空洞里,入眼是光洁的地板,酒精棉擦在颈后,那块脆弱的地方迅速降温,凉凉得带得全身汗毛倒竖。
“我要扎进去了。”赵医生打了个招呼提醒他做好心理准备。
夏棉嗯了一声,立即感觉到冰冷的尖针刺破了皮肤,刺入了腺体。
紧接着,喉咙穿透式的一痛,那针头像是直接将他的脖颈扎了个对穿,尖锐的疼痛陡然从颈后直直炸裂开来,每根血管每根筋都仿佛拉伸到了极致再噼里啪啦齐齐断裂!
地上很快就聚起了一团水洼,不知是汗还是泪,散发着浓郁到不正常的花果香。
黑暗取代了洁白急速侵略了视野,那身病号服瞬间就被冷汗打湿黏在身上,夏棉紧咬着口中的木棒,两相较量之下,牙齿要崩个稀碎,牙龈因为太过用力渗出了血迹,木棒也发出不堪承重的“咯吱”的令人肉酸的声音。
他浑身生理性地痉挛着,像一条已经被开膛匍匐丢进油锅里却居然还能活蹦乱跳挣扎一阵的死鱼,两个护士一人按着他的背,一人按着他的两条腿,见过多少大风大浪的人也被眼前这种痛苦吓得眼花腿软。
夏棉昏死过去又痛醒过来,炼狱般的折磨让每一秒都漫长得像一个世纪,最后一次彻底昏死过去之前,恍恍惚惚地觉得这种让人痛不欲生的疼痛,好像在什么噩梦里体会过。
期间姚叔一直在一旁握着他的手,防止他生生将自己的手掌给抠个对穿,而他自己的手却被抠得血肉模糊,等那双汗涔涔的手一阵痉挛后无力地滑落,姚叔心脏一紧,直接给哭出来了:“棉棉!”
赵医生终于拔出针来,饶是心理素质这么强的她也忍不住满头大汗,满满一管7毫升的淡黄色纯净液体,俞骁的信息素浓度太高,太少了封不住那颗腺体。
淡黄色的溶液顺着腺体打进去,渐渐地那身上狰狞暴起的青筋缓缓蛰伏于皮肤之下,肿得像块大石头的腺体也渐渐回缩回去,张牙舞爪的信息素收敛了爪牙和缓甚至温柔下来,监护仪上的指标慢慢恢复正常,赵医生又是一阵感叹甚至是感动,没想到在自己退休之前还能见到这么一个医学奇迹。
相比于更为罕见的信息素渴求症,或许信息素暴走症才算是目前药石无医的绝症。
信息素渴求症只要能得到对方的安抚,就会慢慢好转甚至痊愈,但信息素暴走症这种病的应对方法只在理论上出现过,就是找到相匹配的信息素。但这么多年来,她见过的听说过的信息素暴走症患者大部分都找到了匹配度极高的伴侣,医院开出的信息素匹配报告上明明白白地显示着,但是最终对病情基本都毫无作用,因此这个理论在医学界上基本就是个笑话,因为实践一次次证明它的虚假。
真是个,极为罕见的医学奇迹。不过,也不奇怪,那男孩拥有两个腺体居然还幸存了下来,这本就是万中无一的奇迹。
“小李,观察24小时,如果各项指标保持正常,就转入到普通病房。”赵医生收回针筒,直起腰来。
半天没有回声。
“小李?”赵医生扭头看过去,见人居然在愣神发呆,“小李?”
年轻的实习医生一个激灵陡然回过神来,慌乱道:“老师。”
“工作的时候发呆”,赵医生不禁拧了拧眉,所有学生里,他这个学生各方面表现最优异,也最得她器重当然也对待得最为严厉,“你这两天状态不行啊,论文论文出低级错误,工作中也颇为懈怠,这马上就是转正考核了,你这怎么回事。”
他脸色白了白,平常备受夸奖的一个人偶尔一次被老师点名批评,心理落差大得很,“没事,我可能没休息好,对不起老师,我会尽快调整。”
赵医生收了东西抬脚往外走,“好好调整,别辜负我对你的期待。”
“……嗯。”
等走出监护病房以后,李常安脚尖一转拐进了洗手间匆匆进了隔间锁上门,掏出手机咔哒咔哒摁了半天发出去一条短信。
天刚蒙蒙亮,小悦和佘阿姨一人两手提得满满当当来了医院,病房门悄悄打开,几乎一宿没阖眼的姚叔立马醒了过来,两个人轻手轻脚地把东西放到床头柜上,转眼一看吊着一大袋子奶白色营养液的夏棉都红了眼。
被折磨得简直没了人形,苍白得透着一股浓重的沉沉死气,好像一夜之间那本就瘦削的脸颊就凹了下去,像只严重营养不良的小猫崽子,奄奄一息。
“这真是……要几年才养的回来呀……”佘阿姨摸着人的脸心疼得肝颤。
“少爷呢,脱离危险了吗?”小悦抹了把眼轻声问道。
姚叔看了眼手表,“说是再观察24个小时,还有大概13个小时。”
这十三个小时过得极慢极慢,慢到人提心吊胆坐立不安,俞
', ' ')('骁才缓缓醒过来,入眼便是满目的洁白,褚时立和任泰安灰头土脸胡子拉碴地看着自己,满眼红血丝。“首长你终于醒了!”
虽然中了枪弹,但身体前所未有的轻盈,颈后那颗腺体像是在温泉里舒舒服服地泡着,酥酥软软,还能闻到自己信息素里的花果味,俞骁皱了皱眉,“回国了?我不记得我有标记过夏棉。”
任泰安支支吾吾,怕说了又叫俞骁大发雷霆大动干戈,叫伤口给崩开,眼神躲闪,“对不起首长,都是我害您遇到危险,请您责罚!”这话他倒是说得极为真情实感,一想起来当时俞骁那种惨烈的样子他就脊背发凉,铺天盖地的愧疚压得他直接嘭的一声跪在了地上,“首长,感谢您这么多年的赏识和重用,但是我不堪大用,一次又一次工作失职,我不想再害您因为我的原因遭到生命危险,恳请您将我开除!”
褚时立大骇,“泰安你乱说什么!”
俞骁看了他一会儿,没什么情绪道:“开除可以,军帽留下。”
任泰安一下子哽住了,不论贬得多低,他都想做一名保家卫国的军人,哪怕是最艰苦最不起眼的岗位,这是他弟弟的遗志他要继承下去,这是他自己的信仰没办法放弃。
“你今天死活不肯脱下军帽,这是我所看重的东西。”
低沉的声音淡淡飘落,任泰安终于忍不住泪崩了,“首长……”。
褚时立看不过眼儿去,把地上哭得辣眼的人拽起来,“像什么样子,首长刚醒你就闹腾。”
“腺体里的信息素是怎么回事。”俞骁又把话头给扯回来。
“说了您别激动您别生气,医生说您需要静养,身上三四处伤口刚缝上,别再给崩开了。”任泰安铺垫这么一大长句。
“墨迹。”
“是夏先生的腺体液……您颈后的腺体用抑制剂和镇定剂都压制不住,一会儿绷起来一会儿绷起来,咱们就给紧急转回国内了,去清了夏先生……”
他刚说完第一句,俞骁就瞬间头疼欲裂,心脏仿佛被无形的大手陡然紧攥住,肺管子像是被铁杵一下一下狠狠地戳起来,他居然不顾一身的伤气急败坏地挣扎着坐起来,“谁他妈叫你们给老子这么干的!”
两个人急忙去扶,“首长首长是我们的错您要打要罚怎么着随您,但您现在必须卧床休息您这——”
话没说完被俞骁一胳膊挥开,“滚蛋!”
两个人知道干了亏心事,不敢怒不敢言更不敢委屈,巴巴地追在俞骁身后出了病房。
病房里静悄悄的,姚叔在陪床上补觉,佘阿姨已经回去了,说是还要再给他们炖明天的汤,小悦撑着下巴趴在病床前,有一下没一下地玩弄夏棉的手指,房门被轻轻推开,走廊里的风吹进来,小悦一个激灵站了起来,看见穿着一身病号服的俞骁,“少爷,您醒了。”
俞骁却没有回应他,他的视线从一进这间屋子开始,就直直地落在了病床上的那个人身上再移不开半分。
那么瘦,那么小,那么苍白,那么羸弱。
像是一朵被摧残得蔫头耷脑的花,碰一碰,就会脆弱地凋零一地。
几股强烈的力量在他体内冲撞,一股灼热的肝火直窜喉咙直烧脑仁,一股酸腐之气直冲鼻腔和眼眶,一股寒意肆虐直取腺体,一股热流奔涌直灌心脏。
那感觉复杂极了。气极怒极怨极,感动极怜爱极,想念极心疼极。
他走到夏棉身边,俯身弯腰,手掌贴着人的面颊摩挲,控制不住地颤抖。
喉间像是卡了一块烧灼的烙铁,张口就是嘶嘶嘶的嘶哑痛吟。
他的夏棉如今不会飞了,因为他泡在了药罐子里,长在了病床之上,痛苦、倦怠和病气每分每秒都不给他喘息的机会,阴魂不散地缠绕着他,像是什么卑鄙恶趣味的变态,从他的痛苦中汲取快乐和养分。
他又一次违背了自己的誓言,又一次没有保护好夏棉,而再一次地,他不知道到底该恨谁怨谁,是那群在枪里装了Omega信息素的暴徒,还是无能的他和他颈后那颗不争气的腺体,还是两个忠心耿耿的警卫员,亦或是一心救人的医护人员……
那是把小西梅给活活痛掉的疼痛,竟然因为他自己的关系让夏棉再次品尝了个淋漓尽致。
夏棉是多么怕疼啊。
总说要补偿要补偿,可每一次害他疼的人都是自己,每一次都来不及阻止那利刃落下。让他一个人在漫天大雪的寒夜里哭着倒在冰冷的路边,让他单单因为救了一个与自己相关的人就被按在冰冷的实验台上疼得鲜血淋漓,让他被挚爱的人精神虐待从此封闭进一个人暗无天日的世界里,无法睡去也不敢醒来,而他才迟迟地发现夏棉早已罹患一场大病十多余年……
现在,他又让他一个人躺在手术台之上疼得死去活来只为给他献出那珍贵稀少的腺体液。
俞骁把头轻轻抵到了夏棉的肩窝里,他浑身微不可查地颤抖着,滚烫的眼泪就这么一滴一滴地砸在了夏棉的颈间,哭得默然无声,哭得痛不欲生。
为什么你这么
', ' ')('好,却偏偏叫我遇上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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