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树琼花蔚上林,琼楼玉宇缀芳芬 。
琼林苑与金明池相对,大门里外的道路都铺上了平整的砖石,极为气派。大路两旁种着松柏,又有石榴园、樱花园等园林。亭台楼阁,间或其中。
此时还是三月中旬,樱花园里的花却都开了。漫天的樱花在春风里飘扬洒落,粉白的,被阳光镀上一层柔和的金色。纷纷扬扬地洒落在地,绚烂而零落。
左玟穿着簇新的状元袍,在礼部官员的指引下,踏上这条樱花铺就的路,心中竟生不忍踩踏之感。
驻足于此,捉一朵飞来的花瓣,轻嗅着风中的清香。就听见身后有几人笑着唤她,“左状元。”
“左状元晨安。”
左玟回过头,见是七八个同年的新晋进士看着她拱手问好,便也拱手笑道,“诸位晨安。”
几名进士看到左玟的笑模样,表情都放松下来。
昨日殿试放榜,他们因为左玟触怒龙颜的消息都疏远了左玟,不与她说话。有些甚至还暗地里指指点点,笑她年纪太轻不知进退毁了前程。
谁料殿试放榜,左玟竟成了状元,且看后来景康帝召见他们时对左玟的态度。哪里是被触怒的样子?分明对状元郎满意的不行,恨不得招做女婿的模样。
这才纷纷懊悔起来。
昨日游街夸官,大家都很兴奋激动,没有心思想这些。今日一见左玟,便想上来缓和一下关系。毕竟是同年,对方前程无量,起点都高于自己。哪怕不能为友,也不能为敌。
本是忐忑不安地一起过来,此时见左玟丝毫不介意的模样,心里无不松了一口气。
他们怕得罪左玟,左玟也不愿给自己树敌。都是独木桥上竞争上来的进士,谁也不是蠢人。几句口角是非,又不是大仇,多个朋友总好过不通人情树一堆敌人的好。
便又主动开口相邀道,“想是我来早了,没有遇见诸位同年。几位若不嫌弃左玟才浅年幼,衬着宴会时辰未到,不若一起赏一赏这琼林苑美景如何?”
其实左玟独身一个的原因还是与进士们当初孤立她有关。除了一个陆长庚,她没有能够相约而来的。陆长庚今日又与陆家主家的叔伯一同,她自然就成了独身一人。
几名进士闻言没有不答应的。纷纷笑道,“左状元客气了。您若才华浅薄,我们算什么呢?”
还有一名进士笑着调侃道,
“状元郎站在此处,可把漫天花雨都衬得没了颜色。真要嫌弃,也是你莫嫌弃咱们貌丑才是。”
“是啊,昨日游街之后,左状元恐怕已是全城女子的梦中情郎了。”
“咱们这辈子怕都没有此等美事了。”
左玟一脸无奈,便做出一副小生怕怕的模样,自揭伤疤道,“诸位说的可是当街差点被金簪刺伤的美事吗?”
“受不住受不住,这美事也只有文武双全的左状元能接得住。”
“左状元真乃豁达之人啊。”
众人大笑,芥蒂全消。便一起走进园子,探花赏景不提。
穿过弯曲的石子小路,绕过堆叠的假山,赏过垂柳笼轻烟的池塘。遇到其他进士后,左玟一行的队伍又壮大了许多。
原也遇到了贾嵋,但这位探花郎深恨左玟抢了风头,害他被长安街上的百姓嘲笑。他们之间的仇怨,不是其他仅是疏远左玟的进士可比的。
故而看到左玟,他直接当作不认识,没看见。自与他一般家世的旧友一同了。
大好的日子,左玟也懒得跟他吵架。同样当作没看见罢了。
这皇家园林到底不凡,园子里百花齐放,亭榭楼台,金碧辉煌。
眼看时辰差不多了,众人便一起往设宴的地方走去。
还未至设宴的园中,远远就能听见雅乐声声。金石丝竹,钟磬之音悠悠远播。似高深流水,清耳悦心。
踏入园中,见百来张桌子依次摆开。桌前已经坐了不少官员和进士。
桌次是按官阶排的,暂且不提。新进士们这边,则是状元、榜眼、探花三人一桌,而其他进士五人一桌。
这也就意味着,贾嵋再不愿意跟左玟碰面,琼林宴上他们也得一个桌子吃饭。
对此,左玟表示自己无所谓。
毕竟——同坐一个桌,谁丑谁尴尬。
见陆长庚和贾嵋已经落座,后者看她过去脸色发绿。左玟便与其他进士分开,正要往状元的小桌而去。
没走出几步路,却听见官员那边有人唤她。
“左小状元——”
这个称呼今日在场只有她一个担得起。
远远见是一位穿绯红袍的前辈,左玟不敢大意,便走进了官员那边的席面。
也不知是不是错觉,左玟从进士那边走到官员这边的席位外围,暴露在一群老大人眼皮子底下。总有一种备受关注的感觉。
好像那些或闲聊或饮酒的官员,注意力都放在她身上一样。
左玟觉得自己可能是昨天打马游街的后遗症,才觉得谁都在看自己。
没有多想,走到那位传绯红袍的大人近前,见其四十岁左右,有些发福。看到他袍服上绣着的云雁图案,便能确定这是个四品官员。
她先见了礼,对方热情地拉着她的手,让她不用客气。
自我介绍是太常寺少卿,姓赵名彦。
这位赵大人先夸了一通状元郎少年英才的话语,左玟也在谦虚之余表达了一下对前辈的敬仰之情。
闲谈两句,那赵大人拉着她的手,话锋一转,问起了私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