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离出了四月的门,右转进了七月的房间。七月还在床上睡着,大张的腿,平放着胳膊,花了一百五十两银子的客人此时正抱着团屈居在床角。一床被子都在七月的身上盖着,客人冻的瑟瑟发抖,但好在没醒。
江离看的眼皮直跳,这要是在别家,老鸨都得打死这个小倌吧。但到底江离也没舍得叫醒七月,只是把酒壶放在桌子上就走了。
还没进三月的房,就听见三月“啊,啊”的叫着。江离有些纠结,要是一开门撞见三月行翻云覆雨之事,虽说这是南馆的活计他应该理解,但是还是不免尴尬。
江离本想着把酒壶就向以前一样放在门口,弯腰都把酒壶放好了,又一想不对。一个时辰前江离就在床上听见三月“爽啊,公子真棒”的叫,这药都炼好了,这人怎么还没结束?
碰上个传说中的一夜七次?
江离又把酒壶拿了起来,推开一条缝弓着身子瞅,只见三月坐在桌子上,手里拿本风月小说,一个字一个字富有感情的读着。
“公子把小倌挤在墙角,一手从下向上摸索,摸过小倌的大腿,在腿根打着转……啧,写的真好。”三月感慨地摇了摇头,把书翻到下一页。
江离感觉此时自己的头上怕不是到处都是阿巫在飞。三月要是能认真工作才是自己真的想多了。
江离刚推开门,三月就抬头看着他,“咦?你今天咋没放门口?”
“我要是知道……算了,”江离摆了摆手,把酒壶放在桌子上,久久的看着三月,又盯了盯三月手上的书。
三月把书举了起来,“你要看?我还有好几本,借你一本,记得还。”
“我不看。”江离用手指点了下三月的头,“你啊……”
“我又咋了?”三月疑惑地看着江离。
江离下了楼把脏衣服扔进盆里,从柜台上取了账本细细的对。外面的雨下得正大,江离想在雨停了后去趟裕王府,赶在沈郁出门前再见见。
南馆的生意做的风生水起,这些天赚了三千多两银子,前日江离亲自去钱庄换了银票,银票毕竟好保管。
账目其实没啥可对的,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钱,不是今日买了几只鸡油炸着吃了,就是昨日某人又买了酒,前日谁想吃个啥点心就非要包了人家整个铺子。
阿巫提了几趟凉水,现在拿着空桶坐在江离旁边。“我们是不是太能花了啊?”阿巫嗫喏着说。
江离摸了摸阿巫的头,阿巫的头发非常的光滑柔顺,而且十分漆黑油亮。“没事,赚的就是要花的。”
“可是你最近经常看账本,是有什么事情吗?”阿巫抬头看着江离。
“有点小事……”江离暗自笑了笑,“我想买个宅子,结婚那天花轿总不能从妓院抬出来。”
“江府啊,你不是一直想回去吗?”
“江府吗?”江离摇了摇头,“太贵了,一万五千两。赶着日子前买个小宅子就行,到时候我们都搬去那住。”
第33章第33章
阿巫没坐一会儿就爬上楼睡回笼觉了,江离把账本放回去,晨起寒气重,回房间取了件披肩出门。
勾栏陆陆续续地打开门做生意,此时太阳方才刚刚升起,南馆开门一般没有这么早,一个个的都得睡到近中午才悠悠然起床。
怡红院门前有一个小伙子在扫地,远远看见江离便跑进门,等江离走到跟前时才发现那人拉着怡红院的老鸨对他指指点点。江离心里清楚,这半个月南馆生意红火,自然有人眼红妒忌,因为进过南馆的人大多再瞧不上其他家的货色。
丽春/苑对面那家门前站着一个中年男子,男子正在和老鸨谈价钱,小姑娘被一个身材魁梧的男人扛在肩上,哭的撕心裂肺,两手攥拳捶打男人的肩膀,张口狠狠咬在男人的脖子上,男人被她折腾的青筋暴起,粗俗的话语骂着,又恐吓道:“回去抽死你个崽子”。
江离停在这家门口,他内心也知道这样的事在花街太平常了,他不应该管的,他也管不过来的。一块美玉掉在泥沼里,也不该妄想还是洁白如初。他能保护好南馆,能够保护好顾青他们就已经是万幸了,他没有能力庇护所有不幸的人。
江离迈开步子,想走得再快些,他怕自己后悔,这样一个违背内心意愿、仅以自身利益为立场的论断如秋风中的枯叶摇摇欲坠、毫无根基。
“十两,一两都不能少。你之前都说好了我才把人送来的,你怎么能说话不算话呢?”中年男子操着外地口音和老鸨谈价钱,他穿着黑布鞋的脚来回地跺着地。
“爹,爹,我求求你了,你不要卖了我啊……”小姑娘两只脏手抹着泪,苦苦哀求着。每一声爹都喊的江离心碎。
“你闭嘴!”中年男子瞪了一眼小姑娘,“要你干啥?干不来活还费粮食。”
“爹,我以后一定好好干活,我可以少吃家里的饭,”小姑娘拼命的摇头,“不,我可以不吃家里的饭。我一定会好好照顾弟弟们的,爹……爹你不要卖妞妞。”小姑娘的嗓子喊的嘶哑,说到最后已经断断续续,连不成句。
而他爹只顾着和老鸨讲价钱,对小姑娘看都不看,“你现在只给五两怎么成啊?我人都给你带来了。”
“你家姑娘现在才这么小,我还得养她好几年,我养她不要钱啊?”老鸨穿着黑红色的毛领袍子,手上拿着一把纸扇,说出话来尖利刻薄,声音也是那种刺耳干涩的噪音。扇子挡住了老鸨的大半张脸,江离只能看见她那细长细长的吊梢眉和丹凤眼。
“再给多一点吧,我家老小还等着钱买粮食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