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青在丽春/苑的阁楼上突觉一阵发寒,鸡皮疙瘩爬遍了胳膊,后背也冒出一层冷汗。
“顾公子,不要这么直接拒绝我啊。你那么诚心诚意对他,他可不一定把你当朋友啊?”对面站着的人冷面白皮,鼻梁高起,再加上眼上的疤让人觉得刻薄而凶残。
“你到底想说什么?”顾青抬眼看了看他,“没什么要紧事我就先回去了。”顾青起身,把椅子推开一些,正要出门时,那男子对他说,“他们瞒了你多少事,你不会不知道吧?”
顾青脚步停了下来,抓在门上的手紧了紧。
“说到底,你只是他江离手下的一个小倌儿,还做春秋大梦和人家称兄道弟呢?”那男子不像是对顾青说话,反而自顾自地走到窗前,一手撩起窗帘向南馆方向望去。
一只乌鸦?
男子皱了皱眉,从南馆方向急匆匆地飞出一只乌鸦,那乌鸦翅膀有些奇怪,只用着一边使劲地上下扑闪,另一边像是受伤了一样,只垂下不动。
砰!
顾青一拳砸到了门上,气冲冲地走向他,一把揪起他的衣衫,咬着后槽牙说:“你凭什么这么说?你是谁啊你?”
那男子再无心去看乌鸦飞向了哪里,他放下窗帘,把自己的衣服从顾青手里摘开。
“我还没有说我的名字啊?真是失礼了。”男子低头勾出一抹笑,“我叫随南远,靖南候家的……”
“狗屁!”顾青冲他呸了一口。
随南远低头从袖口中掏出一个帕子,一边轻轻的拂去脸上的唾沫,一边咧着嘴冷冷地笑。“某人气急了啊,气什么呢?”随南远抬起头盯着他,灼人的目光像是一刀刀刺进他的喉咙。“气我说出真话了吧。心里不好受吧。”那几个字他咬的极轻极慢,却从他的气势中透出一处狠劲儿来。
“用不着你多嘴!”顾青甩了甩自己的袖子,“我顾青拿他当朋友,他江离认了我这朋友,是我的福气,我顾青愿意陪他一起闯刀山火海,他江离不把我当朋友,处处提防我,也和你这外人无关。”
顾青转身从桌上取出茶壶,仰头喝了满口。“终究你都是个外人,与你说上几句,都费我口舌。”顾青放下茶壶,转身快步走了。
“公子您这是要拉拢他吗?”从屏风后闪出一个女子。
“拉拢他?我丽春/苑又不缺人。”男子拉开窗帘,一动不动地盯着南馆。
“那您找他来干什么啊?”女子走动一下,就传来铃铛撞在一起的声音。
男子微微止住呼吸,又呼出一口气。“诈诈他,我总觉得南馆没那么简单……”
他看见顾青跑出了丽春/苑朝着南馆的方向走去,一手掩着嘴打了个哈欠,“乏了。”正当他要放下窗帘的时候,眼前的一幕让他皱了皱眉。
顾青好端端走着……这是自己把自己绊了一跤?
“顾青!”江离从南馆里冲了出来,看见一只巨大的黑猫正用他的一只爪子死死地踩着顾青的背,顾青的头发散乱,脖子处的抓痕触目惊心,向外渗着血。
“江离,什么情况啊这是?”顾青忍着剧痛缓缓向江离伸出手,扯了扯江离的衣服。
江离正护在他前面,反手抓住顾青的手,眼睛像是嗜血了般,眼白都染上血色。江离愤怒地望着面前这个巨大的妖怪,但仍是温柔地向顾青解释。
“顾青,有些东西你看不见,我现在告诉你它在哪,一会儿跑的时候躲开它。”江离抿了抿嘴唇。
顾青脖颈处还淌着血,腰背酸痛,又被什么力量压着动弹不了,他心里想着:这副鬼样子爬都爬不起来能跑哪儿去啊。
“你现在被一只猫妖的爪子压着,那猫就在你西南方向三丈左右。”
顾青听完话,翻了个白眼儿,侧着头趴在地上。“我也不跑了,那猫爪子在我身上,猫还离我三丈远,那得有多大啊?”
江离抬头盯着那妖类的双眸,两束金绿色的光芒在黑暗中浮现。那猫黑黢黢卧着,像是把他们当成了玩物,用爪子拨拉着。翘起的尾巴翻动着,对面房屋的砖瓦立刻被它击倒,啪啦啪啦碎了一地。
顾青抬头望了一眼,认命地趴在地上。“不要告诉我这也是那猫弄得?”
江离咽了口口水,喉结上下翻动了一下。
月光下,那猫轰隆轰隆地发出低低雷鸣般的咆哮。
忽然雁鸣湖水面洪波涌起,层层叠叠的巨浪拍打在雁鸣湖大道上,卷着粗壮的圆木和石瓦又回到湖中。
“江离,怎么办啊?”顾青有些崩溃了,他看不到敌人在哪,像斗蛐蛐中的蛐蛐被莫名的东西挑拨着,在小小的碗里承受着来自各方面的恐怖。
“我叫阿巫去找兴善寺里的住持了。我们得再撑一会儿。”江离攥紧了顾青的手,顾青手心里都是水,他用自己的袖子把顾青的汗擦干。“没事的,”江离宽慰道,“我觉得这妖物现在还不想动手。”
顾青抬头望向江离,江离看着他正暖暖地笑,那笑容在月光的照耀下显得那么明亮。江离在给他鼓劲儿,顾青心里知道。他死死咬着自己的牙,把一声声痛苦的呼喊咽到肚子里,扯起嘴角要给江离也回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