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得了,从这张嘴里听到几句好话可不容易。说不得还能长几年道行,回头真该去烧高香。
她这么想道,噘着嘴轻声喃喃:“站着说话不腰疼。有本事……你自己别用化名啊。”
岳沉舟在她身边听得清楚,只是笑了笑,没有否认。
他今天破天荒穿了件休闲白衬衫,每颗扣子都好端端扣着,袖口翻起一条整齐的边,没有一条多余的褶皱。墨黑的头发全都向后梳起,额前碎发柔软,都仔细修剪过,恰恰好扫过眉毛。
就这么一点点细微的变化,那个不修边幅的酒吧老板仿佛突然不见了,整个人散发出疏淡柔和的光泽。
“多少年不见你打扮了。”莲鹤撇了撇嘴,小声嘟囔。“嘴上说多瞧不起天师考试,明明很上心。”
啧,口是心非。
正说着话,只听“砰砰”几声,中间的考场突然亮起了无数聚光灯。
原本三三两两凑在一起说话的陪考人员都不由自主地安静了下来,甚至屏住了呼吸,就像看到剧场中央,舞台骤然亮起似的。
挂在天花板上的大屏幕闪烁,滚动起待考的考生个人信息。
岳沉舟的目光一行一行扫过去,很快找到了岳寒的名字。
电子屏闪了闪,右上角的状态栏终于跳成了绿色。
国家注册天师考试第一轮,辨物,开始了。
第20章 国家注册天师考试(三)
考场被照得亮堂。
大约两个篮球场大小的场地里,横七竖八地支着许多长方体展示台,有大有小,高低参差不齐,让人眼花缭乱。
每个长方体的顶端都摆着件东西,视角太远,只约莫能看到有玻璃球、金属片、玉雕摆件这样寻常的,也有粉红卡通保温杯、游戏机、吃了一半的蛋糕这种叫人摸不着头脑的,杂乱无章,无规律可循。
最大的展示台在考场正中间的位置,极为惹人注目。足有两张床那么大,七八个成年人无法合抱。
几盏射灯聚焦那处,照得一片耀目雪亮。
那是一副完整的盔甲。头部、胸甲、护腿一个不缺,乍一眼看过去,还以为躺着个人。
它通体黯沉沉的铜黄色,表面腐朽地不成样子,爬着大块大块的锈斑,看起来仿佛在鲜血里泡过,每一寸都吸饱了血液,又随着岁月风干了成了乌褐色似的。
偌大的考场,每件东西的旁边都摆着个号码牌,写着阿拉伯数字。
这样的数字遍布角角落落,足有上百个之多。
考试规则说起来极其简单,考生们依抽签顺序进入考场,自由阅遍考场里所有奇形怪状的参考物,接着在出口处的显示屏上填写10个号码提交。
每个号码所代表的的参考物,得分从0到10不等,累加起来便是第一轮的总分。
“什么叫‘选出其中异常生命体恶意最重的物品’?”莲鹤仔细阅读显示屏上的计分规则,感觉整个人都有点不好。“这些东西上都有灵力波动,这么多堆在一个房间里,气息交汇冗杂,在这里面找那子虚乌有的‘恶意’……话说,岳师,你教过岳寒这些吗?”
岳沉舟站在玻璃前,优哉游哉,恨不得抓把爆米花边吃边看,意味不明地轻笑一声。
“我们灵修修行,讲求的是天时地利人和,以及最重要的,这里。”
修长的指尖点在自己的太阳穴,还饶有介是地敲了敲。
“是悟性。所有的术法归根结底不过是‘灵机一动’四字。灵根越纯,越能感应天道,修行速度就越快。怎么可能像他们天师授课这样功利,开个课外补习班一年收六位数。”
……
莲鹤被秀了一脸,迅速在脑袋里剔除了他的废话,面无表情地回怼道:“……所以,你压根就没教,对吧?”
岳沉舟:“……哈,哈哈。”
莲鹤:“……”她仿佛知道为什么灵修会没落成现在这样了。
第一个进入考场的,竟就是方才站在他们身边与家人道别的小姑娘。
许是经过了一番自我调节,她的脸色依然苍白,却没有了先前瑟缩的犹豫,神色严肃而认真,眉宇之间透出一股不服输的劲来。
这样的她,看起来倒有了些天师的派头。
她刚一走进考场,瞬间被正中间那副盔甲吸引了视线。
盔甲此物,背后必定意味着战争与鲜血。
两军对垒之际,尸山火海,怨气遍地。人在生死关头爆发的无穷生气与执念,被因杀戮而产生的血气吸收,纠缠之下合三为一,便成了滔天的怨气。
血气依附兵刃而生。
懂行的都知道,开过刃的刀兵,最容易饮血成煞,盔甲同理。
即便有了灵化了形,也是十分危险的存在。所谓过刚易折,阴阳冲撞,说的就是这种情况。
何况这副盔甲看起来陈旧不堪,片片金属弯折上翻,通通都被锈色和血污糊得没有半点光泽。左胸心脏位置的地方留着个拳头大的缺口,边沿全都焦黑腐朽得不成样子。
几乎在看到它的一瞬间,就可以想象出一个完整的故事。
莲鹤皱了皱眉,同是没有生命的古物化灵,她能感觉到这幅盔甲上面剧烈的灵力波动。
然而这种波动却非常奇怪。如同有人在不知厌倦地,规律地拍打着湖面,音浪自水面一波一波传进水底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