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料必有不能料理那厮的苦衷,说要杀他或废去武功,不过威吓罢了,可惜教他看破了手脚。
”蚕娘听得欢悦,连连点头。
“眞是聪明的丫头!难得又有两只好枕头……”符赤锦不明所以,忽觉一阵恶寒,本能双手捣胸,雪酥酥的奶脯之上泛起连片娇悚,却连她自己也不知为何。
广场中央,雪艳青手持做为“虚危之矛”核心的乌沉黑枪,一指鬼先生,扬声道:“你把我的金甲藏到哪儿去了?快交出来!”鬼先生可怜兮兮地抬起视线,眼中白多于黑,瑟缩道:“我若交出,门主能否饶我一命?”雪艳青还眞没想过答案,陡被问得一怔,顿时犹豫起来。
却听鬼先生哈哈大笑道:“门主,”胜者为王“是需要练习的,若无足够的准备,很多时候胜者未必成王,其姿态之狼狈,有时往往比败寇要难看得多。
”他说这话时,唇面上的苍白尙未全褪,发末额鬓兀自挂着汗珠,模样简直毫无说服力,但不知为何,众人却禁不住替他身前持枪斜指的雪艳青担心起来,彷佛此话既出,突来一记反败为胜的杀手锏也不奇怪。
唯一不为所动的,大概只有雪艳青本人了。
她微搜着眉,似乎正在咀嚼这番话的意涵,并不当它是对手嘲讽扰乱的某种说帖。
“按照大会进行的惯例,”鬼先生剑眉一挑,笑得邪气,光以间答的主导权来看,已是反客为主,武力、身体状况尽落下风的,反倒稳稳操弄着节奏。
“门主既已亲来,轮到在下发问啦!天罗香一脉,是支持七玄同盟呢,还是反对?”这点她倒是不曾犹豫。
“天罗香反对同盟。
”雪艳青牢牢盯着他的眼睛,决心既平静又坚定,毫无动摇。
鬼先生似不意外,点头道:“既然如此,门主就得面对规劝之人了。
留神!”语声方落,蓦地一团乌影自天罗香群姝之后跃出,挟着惊人的斩击力道从天而降,劲风呼啸,势若开山;尙看不清持兵之人的形影,石柱般的巨刃已映满蠕祖愕然仰视的眼瞳!────万劫。
是妖刀万劫!第百八七折、画虎未成,无往不复先前浮舟之中,媚儿与染红霞对战时,万劫已遭降魔青钢剑削去大半,山岩般嶙峋的刃部仅余四尺上下,但宽仍近尺半,比砖头更厚的刃身居高临下一砍,其势惊人,丝毫不逊于完整时。
纵以雪艳青膂力之强,亦不敢正撄其锋,高眺的身子侧向一扑,撑地如鱼跃,“轰”的一声巨响,原本所在处留下个七八尺方圆的大坑,铺石碎裂,砾土激扬,漫天尘沙之间,只见一双精亮如兽的锐目撕裂灰幕,透出噬血的渴望,持刀之人身形娇小,纱锦交错的衣裳与狞恶的妖刀全对不起来,竟是一名少女。
雪艳青首当其冲,完全可以感受到对手的杀气,恶佛若是发狂的巨灵神,漫无目的、随手毁去所经道路上的一切,少女便是小而致命的食肉兽,心念一专,只想将眼前的目标开膛破肚,攫出肝肠────肩宽腿长的白皙丽人并不理会簌簌而落的粉尘,双手持枪,摆出接敌的架式,霎时间如渊淳岳峙,凝肃之势宛若陡峰自平地拔起,轰隆隆地扶摇直上,以沉默迫人的阴影俯视敌手,止住了猎食者的进一步行动。
染红霞见来人身形眼熟,尤其跃下之际,半空中向上抛耸、几乎甩出兜缘的那双雪白乳瓜,心中一阵不祥,赶紧挥开落尘,赫见手持妖刀万劫之人,一身鹅黄衫子、娇俏可喜的圆脸蛋,却不是黄邀是谁?安排黄缨混进天罗香的入殿队伍之中,本是耿照的意思,但此举非教小黄缨涉险,反是让她把握机会脱身。
这支队伍连同刀棺,被安排在冷炉谷外最近的一处渡头,以接应蠕祖的座船。
之所以带上这许多人,正是“藏叶于林”之意,按耿照所想,队伍一出得冷炉谷,黄缨就该钻空子离开,众人也好免去后顾之忧。
岂料黄缨忒讲义气,不愿抛下他和红姐不顾,磨磨蹭蹭,始终不曾走远,在附近的林子里,恰恰遇上联袂返回的染红霞与媚儿。
二姝在河上浮舟狠打一阵,时间不长,战况却十分激烈,“鬼王”也好、“玉面蟠祖”也罢,发面上的伪装可说是完蛋大吉,一对花朵儿似的妙龄女郎便至谷外,却不好再自称是阴宿冥或雪艳青。
此际遇着小黄缨,看她变戏法儿似的,从身后亮出一只首饰盒般的小巧箱子,打开一瞧,第一层全是脂粉冰片之类的妆容道具,直是天降救星────还好染红霞并未打开第二层,否则将发现底下都是金丝玉镯珍珠耳坠之类,黄缨月来在谷中捜刮了不少,既要离开,自不会空手而出。
染红霞不通妆发,非但帮不上忙,连自理都有困难;媚儿随身虽有应急用的油彩小匣,但匣镜极小,黑夜林中就着月光补绘,想快也快不了。
她本是心急火燎的性子,烦躁之下益发不顺,差点摔了彩匣。
幸亏有黄缨帮手,双姝总算草草补就,及时赶上会合的时辰。
这么一来,想赶也赶不走她了。
黄缨坚持同耿照一齐出谷的心意,染红霞亦能体会,况且入殿之后,若面上伪装还须修补,无有阿缨,怕得劳烦养尊处优惯了的蚳狩云亲自动手……怎么想都少不了她,只得同意下来。
媚儿初见她时,染红霞只说“是我师妹”,看着圆脸少女武功平平、内力浅薄的模样,她心底虽有几分疑惑,毕竟不成威胁,并未多加留意;况且黄缨化起妆来确是一把好手,动作又极利落,一脸的聪明相,媚儿都差点开口问她“有没兴趣跟我回南陵”,肯定比待在东海的尼姑庵里好。
万料不到她凌空一击,竟也有如许威能,破坏力之强,决计不在发狂的恶佛之下,不禁咋舌:“怎地水月停轩门下,都是这等扎手的货?”忽听少女一声尖啸,打破沉默对峙,纱裙飘转、细腿交错,舞动石刀如转子陀螺,呼啸着朝雪艳青飞甩而去!这一下刀随身转,巧妙利用石刀之沉,以倍数于少女所应有的速度急旋挥至,雪艳青若要以枪硬格,只怕未展其长,已被逼得短兵相接,将陷入最不利的情况。
玉面蠕祖毕竟身经百战,于战斗一项,淬炼出过人的直觉,及时松开架势,向后一仰,藉枪尖一顿地,又硬生生撑开近三尺,斜过酥胸前的枪杆仍被石刀侧缘一带,“铿”的一声,险将雪艳青掀翻跟头,所幸她膂力甚强,重心又抓得极稳,一个鲤鱼打挺站稳身,刀劲透枪贯臂,震得她虎口剧痛,暗忖:“……好横的刀!”不欲教对手占据主动,抡枪一摔,震波裂如龙迤,一路蜿蜒,四分五裂的铺石次第掀飞,泼剌剌地卷向持刀的少女!黄缨适才斜斩落地,便即不动,直到雪艳青摆出接敌态势,才像嗅着了血腥味的鲨鱼,闪电出手;横刀斩出之后,倏又怔于原地,彷佛扯线傀儡般,非要敌人出手牵引,方有反应,以致雪艳青这悍猛无伦的“地字诀”一发,直到气劲近身少女才回过神似的,横过巨大的刀板一遮身前,劲力轰得石刀两侧砾碎激扬,暴雨般刮过少女的衣发头面,留下数道血痕,少女却恍若不觉。
“雪门主枪下留人!”另一头染红霞拄剑起身,急得大喊:“她……她是我师妹丨‘”雪艳青隔空劲一出,人已猱身扑去,身枪一合,唰唰唰三点乌星无分先后,径取黄缨咽喉、心口与腹侧!听得染红霞一唤,手腕急抖,三记杀着全刺在空处,赫见石刀后晃出一双狞恶血瞳,那圆脸蛋儿的黄裳少女抡刀挟掠,近四尺的石板刀身在她纤细的皓腕间几无重量,连削带转,竟以单臂使出轻巧灵动、无比刁钻的刀法来。
雪艳青枪尖已开,乌枪毕竟仍长过了万劫,被攻得左支右绌,险象环生。
无论如何挪退,少女总能及时赶至,在灵巧上竟是远胜于她,雪艳青始终腾不出用枪的最小间距,陷入开战以来最险恶的境地。
按说盟友的师妹,应该也是盟友才对,雪艳青不明白少女对自己的敌意究竟从何而来,心想:“既是妳师妹,快叫她停手呀!”却被石刀攻得着紧,每一闪避无不是沾衣贴发,被片飞的衣角鬓毛都数不清了,连开口的余裕也无,倒是阴宿冥替她说出了心里话。
“喂!她是哪根筋不对了,快叫她住手啊!合着妳想砍死雪婊子么?也莫挑现在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