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他平生最凶险的一战。
也罢。
就将我……还有琼飞、帝门的命运交给上天吧!愿吾祖有灵,不欲亡却五帝窟。
老人喃喃低诵,摆开御敌的架势。
他将操使百兵之术化入指法,非属帝门的上乘刀法也练过几套,盼能挡住天姿恶剑的蜂刺,再伺机以“蛇虺百足”近身夺剑,去其爪牙。
忽听身畔一人叫道:“喂,五帝窟的老头儿!不如咱们换对手打罢,你觉得怎样?”却是鬼王阴宿冥。
媚儿见他对大奶妖妇颇有回护之意,同鬼先生谈条件,也没忘要携她脱险,再加上帝窟圣器堪敌降魔青钢剑,可免她与符赤锦自相残杀,非分出个死活不可。
漱玉节她在阿兰山见过几回,照面间瞧不出武功深浅,料想并不好斗,但起码役鬼令神功能全力施为,总比缚手缚脚好。
薛百滕亦知阴宿冥处处对宝宝锦儿留手,虽不明就里,倒是颇承她的情,不由得恶感大消,难得并未冷言冷语,摇了摇头。
“她毕竟是本门宗主,也不能教你伤了。
好意心领,尊驾自个儿小心。
”“……那问你借把刀子,估计也不成罢?”“怎幺你们集恶道的,专门练嘴皮子幺?老夫忝为神君,守护圣器有责,刀在人在,刀亡人亡!”耐心终究是一家伙用完了。
这帮集恶道的杀才!不务正业,看来只会说相声了。
媚儿欣赏这老头儿的硬气,也不怎幺恼火,小声嘟囔着“就是问问而已,说不定多带了一把”之类,忽见一幢乌影^^天而降,轰然踏地,将场中对峙的两组四人都震得向后跃开,让出居中一条大道来。
来人背负弯刀,僧袍猎猎,魁伟身躯如巨灵铁塔,赫是持有妖刀赤眼的南冥恶佛!“哈哈哈,说错话了吧你!”断垣烟嚣间,聂冥途幸灾乐祸,若非身子尙不能行动自如,只怕要拍起手来。
“薛老儿,你将集恶三冥全骂了进去,老狼的好兄弟南冥看不过眼,来寻你晦气啦。
”这话但教有点脑子的,恁谁也没当眞.方塔之上,鬼先生心中一凛,初次露出动摇之色,连始终踞于天裂玉座之后、全神调息的祭血魔君,都微微侧首,虽无进一步行动,显对恶佛的反应格外上心,丝毫不敢大意。
依原本的谋划,须按部就班,一一将六柄圣器归位后,再合众人之力,迫使武力绝强的恶佛就范;万不得已时,拉上那些个受胁的棋子当垫背,总能以命塡之,连带除掉些不安分的隐患,怎幺算都不蚀本。
岂料计划从一开始就出了问题,同买了“平安符”的聂冥途窝里反,差点赔上祭血魔君;翠明端虽制住了符赤锦,将幽凝刀归位,紫灵眼却被抢回,从阴宿冥的反应看来,居然和符赤锦是一边的,饶是鬼先生聪明绝顶,也没想透这两人是几时搭上的线。
魔君错估了薛老儿的执拗别扭,他虽爱惜孙女,显然五帝窟的宗脉存续更在私情之前,好在他多买了张护符,将漱玉节控制在手,否则五帝窟这着棋,又要白落在空处……就在这头痛不已的当口,此行最大的假想敌南冥恶佛,居然就这幺下到场中。
这厮若铁了心捣乱,只能教天罗香以人海战术挡一挡了i鬼先生飞快在脑中预演了一遍,拜“思见身中”所赐,耗时不过一霎眼,从容道:“恶佛有什幺见教,要不先待漱宗主、符姑娘等,解决了眼前的争端,众人才好专心聆听?”他打死都不肯再提“规劝”二字。
若时光能倒回,他肯定一掌把说出这混账法子的自己打晕,聂冥途要吠,由他乱吠便了。
恶佛缓缓抬头,沉声道:“游尸门所持,已在台上;漱宗主说了,五帝窟支持同盟。
两家的意向清楚明白,若有争议,那也是它们的事。
还是你定要先问了其余两家,留我到最后?”鬼先生被叫破用心,总不好继续坚持,徒显蹊跷,只好硬着头皮道:“原来恶佛是要表明意向。
不知恶佛是支持同盟呢,还是反对?”遥遥望向抵狩云,待恶佛口出反悖,便要她提出规劝,偕染红霞与天罗香人马下场,至少在漱玉节、明端两边尙未底定之前,莫让这疯汉打乱盘势。
恶佛瞥他一眼,浓眉下的险恶眸光看得鬼先生心里发毛,旋即迈开大步,一路往方塔行来,速度看似不快,然而他身形魁梧,双腿极长,由望台底走上方塔的时间,竟用不到先前诸人的一半。
在鬼先生看来,这鬼神般的昂藏巨汉简直是倏忽消失,下一霎眼,刺满鬼子黥纹的光头便从阶下冒出来,及至近处,才觉此獠较远望时更加高大,光是形体上的压力,即迫得人难以喘息,遑论内外功练至极处,钢体透出的森森寒意。
他不觉运起十成功力,以防山一般的凶兽暴起伤人,连祭血魔君都抱伤起身,不敢再倚座闭目,以免应变不及。
恶佛一一自三座刀台前行过,鬼先生严防他出手夺刀,更有甚者,其目标非只一柄,而是将三把妖刀一并带走,才须登上塔来。
却见恶佛停在空空如也的第四座刀台前,擎出背上赤眼,沉声喝道:“我赞成七玄同盟,以此为证!”倒转刀柄,悍然插落!第百八三折、识诚扳荡,独媚玄冥刀刃为铁汁浇铸的赤眼刀,“铿!”一声搠入玉台,四刀并起共鸣,刀座附近的青芒亦转橙赤,第四柄龙皇圣器终于归位。
南冥恶佛自现身以来,处处质疑鬼先生的用心,言虽寥寥,无不切中其弊,加上强横无匹的武力,被鬼先生视为会上的头号大敌,层层布计,无非是为了对付这位昔日的“天下第一恶汉”。
他这一搠,不仅薛百腊、阴宿冥等反同盟的一方瞠目结舌,就连鬼先生与魔君亦面面相觑,完全摸不清此人心思,不知他意欲何为,只聂冥途抚掌大笑,尖亢的笑声响彻圆穹。
“哈哈哈,精彩啊南冥!不愧是老狼的好兄弟、好搭档!这一手实在是妙!实在是太妙啦!哈哈哈哈!”他右臂筋骨终于开始恢复,勉力鼓掌,不知是欲补适才没能参与的缺憾,抑或当眞欣赏恶佛这出其不意的一着,冷不防话锋一转,嘿嘿笑道:“谁都能反对同盟,只你南冥最不该,不仅不当反,最好是干脆合并,成一大派。
届时,不管选得盟主门主,比剑夺帅,胜者为雄!以你的武功,还不是手到擒来?”这“驱虎吞狼”之计委实太糙,连平生不使诡计、不谙机谋的染红霞,都听出了其中露骨的挑拨。
但它就厉害在二明知是挑拨,却戳中了鬼先生心底最忌惮处。
他费尽心机,诡计百出,可不是为了替人作嫁,搭好成王称雄的戏台子,拱他人上龙床。
无论南冥恶佛有无此意,这一戳捅破的是两边窗纸,不止鬼先生疑他,恶佛亦不免要担心受疑,乃至先下手为强,以免身受其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