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郎的肤色白得异乎寻常。
耿照识得的女子当中,媚儿因有海外异邦的血统,肌肤虽不如弦子、横疏影等土生土长的东洲女子细腻通透,单论肤色却最为白皙,非霜非玉亦非百合素绢,而是像新挤的生乳般浓白馥郁,几不透光。
比之媚儿,女郎的皮肤又更白些,但也更薄更脆弱,休说透光,就连底下的肌理血肉都快包覆不住,从乳色的细润肌肤映出成片粉红;衬与银白色的薄贴长发,更加深女郎纤弱的形象。
耿照忍不住多看几眼,隐隐觉得不对,片刻才恍然:“……是眉毛!她的眉毛和发色相同,都是不带一丝杂色、光泽动人的银白色。
便只这一处不同,感觉便不像真人,简直像只瓷娃娃。
”想起蚕娘前辈也是这般的眉发。
只是蚕娘爱美,巧手绘了精细的眉黛,胭脂水粉更是一样也没落下;若未施黛青,看来亦是这般仙灵似的异相,半点也不似人。
女郎身量不矮,只是在异常魁伟的龙皇身前,任谁都不能算高。
异于常人的苍白与纤细使她看起来格外娇小,站姿却挺拔优雅,自然透出一股高贵气息,其中又有一丝与她的纤细格格不入的、出自险岫云间似的难驯野性。
随着玄鳞刻意俯低的视线,耿照终于看清她身上的服色,才发觉之前完全想错了:那条裹出曼妙曲线的直筒紧身裙,下摆及踝,满布流苏的裙底露出绑着细金带的凉鞋,白腻的足背玉趾等一览无遗,与雪艳青那双船型怪鞋颇有异曲同工之妙;而紧身裙只裹至乳下,以绣金带扎紧,于乳间打了个结子,长长的余带任其垂落,直至膝腿间。
自乳房下缘以上,完全没有裙布遮掩的部分,贵女们即以一条长方形的宽大薄罗,由身后往前交叉包覆,有的会绕着胸腰缠转几圈,再将剩下的部分塞进绣金带里,有的则迳在胸前打结,人人花样不同,各有巧思,最后再披上缀有流苏的金绿云肩。
而半圆形的云肩底部,仅至胸口“膻中穴”的高度,便算上垂落的流苏,也不能尽掩胸脯。
众贵女随那为首的“陵女”袅袅娜娜起身,几十对或圆或尖、或翘或沉的青春美乳昂然挺起,被抛得不住上下轻颤,乳尖的酥红有深有浅,于薄罗与流苏间若隐若现,在迎风跳动的焰火下宛若活物,既奇又美,看得耿照血脉贲张;若非意识与原本的身体分离,该是硬得无比难受。
被称为“陵女”的银发女郎,依旧是群芳中最耀眼的一个。
她身板纤薄,却拥有一对全不相称的饱满玉乳,腹圆尖翘,将薄罗白纱高高撑起,连云肩的流苏都随之分成了三股,自两腋与双乳之间垂落,全攀不上那鼓胀胀的险峰;就算这两只雪乳不是贵女中最圆最大的,然而被她纤细的香肩、藕臂及薄腰一衬,视觉上却是大得出奇,谁都不及她惹眼。
她一起身,阶下的贵族即爆起一阵低叹,显然为陵女所倾倒的,决计不只龙皇一个。
但不知怎地,耿照总觉得刻意压低的嗡响里带着恶意,似等着什么事发生,颇有几分幸灾乐祸。
玄鳞轻哼一声,现场又陷入一片死寂,谁也不敢作声,只余远处轰隆的瀑布、送来阵阵水气的谷中流风,以及风里劈啪作响的炬焰燃烧,在湿凉沁人的空气中萦绕不去。
“陵女,朕杀了忌飏,你没意见罢?”“陛下是尘世的主人,尘世的一切,无不是绕着陛下运转,星辰日月,尽皆如此,况乎是人?”陵女低垂眼眸,娇细的语声里没有一丝起伏,仿佛说的是日升月落一般的常事,没什么好讶异的。
“说得好。
”玄鳞点了点头:“风陵国中,虽然绝大部分的人都愿做朕之臣民,只恐将来又生反苗,朕决定将他们都杀了,以绝后患。
你身为接天司祭,从使者学习寰宇秘奥,以为天佛与尘世的桥梁,多识天机。
依陵女看,朕颁下的这道旨意……合不合适?”“陛下定夺,不必征询旁人,尘世中也无人有资格指点陛下,陵女亦然。
陛下明察。
”好不容易安静下来的贵族们,这时又骚动起来,连耿照都听得出,若非碍于龙皇之威,现场只怕要炸锅。
但……这究竟是为什么?玄鳞却未喝止,听得连连点头,似乎颇为受用。
“你每回说话,总能让朕获益匪浅,龙心大悦。
只是朕觉得奇怪,前岁大旱,虺夷颗粒无收,你劝朕开仓放粮,救了无数人;蜃夷有无知妄人寇边,你劝朕诛杀主谋即可,毋须举族连坐……你既是风陵国的公主,虺、蜃二夷过往与风陵国颇有过节,它们的族人你且不吝伸出援手,朕要屠灭你的族人,陵女何以不救?”此话一出,贵族们再按捺不住,尽皆大哗。
(原来……陵女亦是风陵国之人!)耿照瞠目结舌,终于明白贵族何以骚动。
由玄鳞的自况,他对出身风陵国的陵女可说备极宠爱,将族中勇士忌飏等收作贴身近卫、把风陵国从南方大山千里迢迢迁至王都……等,族人虽未必领情,在玄鳞看来也是天大的恩宠了,却不知何者为因,何者为果。
但无论如何,忌飏行刺龙皇,陵女有无牵连,这是头一桩难题;龙皇是否还愿意继续给予司祭陵女同样的荣宠,则又是另一桩。
而姿容冠于群艳,因龙皇的垂爱才免于鳞族显贵蹂躏的亡国公主,又将如何看待她最有力的保护者?全场目光都集中到陵女身上。
她似乎习惯了这么多人的企盼与注视,丝毫不为所动,纤细修长的身子站得笔直。
能站着与龙皇回话,是玄鳞特别赐给接天司祭之首的恩典,在整个玉龙国当中,只有她一人有这样的无上荣赐,连御前首宰都没有这般殊遇。
但直视龙皇是不可以的,连司祭首席也不能。
陵女低垂眼帘——她的睫毛其实又弯又浓,只是与眉发一样,都是淡得近乎透明的金白色,如非回映焰火,等闲难辨——轻启薄唇,娇声细道:“榖腐于仓,有害新田;逾秋多戮,不利迎春。
陵女向陛下进言之际,并未想过是虺夷或蜃夷,只想到天地万物的平衡。
此乃接天司祭的职守,其余种种,自有陛下为尘世做主。
”“现在杀人便不妨?”若非碍于人前,耿照觉得玄鳞可能嘴角微动,不小心便笑了出来。
陵女依旧低垂雪颈,波纹不惊:“黑霾蔽日已逾三岁,近日金乌转玄,隐有蚀兆;以刑杀祭天,不失为一个法子。
”玄鳞伸手捏住她小巧的下颔,轻轻抬起。
透过龙皇的指触,耿照只觉她的肌肤细、柔、凉、滑到了极处,不仅身上的香泽像是深山里的云丝,她整个人都像是云做的,仿佛再多用一丁点儿气力,就会使她化为朝雾晨露,只余指尖一抹湿濡。
陵女仰着细颈,身子微颤。
居高临下一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