耿照有心试验池底结晶的异能,遂于巨叶上歇息,并不返回岸上;一觉醒来,果然伤口只余几条浅浅红痕,除了略微发痒之外,看不出受过颇深的皮肉之伤。
池底的异晶自还藏有许多秘密,但眼下既无工具也无人手,加上化骊珠与异晶似有某种莫名的联系,一旦运起内力、刺激了骊珠,怕又生出不可预料的变化,非是耿照对异晶不敢兴趣,而是冒不起这个险。
待脱出此地做好准备,甚至有蚕娘前辈这样的万事通随行照应,再来一探究竟未迟--耿照在心中暗暗发誓,一定再回到圣藻池来,彻底研究水下的那块发光晶体。
休养充足,两人这回备妥了足够的藻浆包袱,又回到那条通往地下伏流的甬道中探险,可惜染红霞失足之处,便已是甬道的尽头。
那伏流水面甚是宽阔,两人双手各举一包藻浆,仍照不到对岸,染红霞懊恼不已,咬唇跺脚:“要不你用肚子照一照?昨儿我瞧那光芒极亮,未必逊于火把。
”“这……也不是我想它发光,它便能发光的。
”况且为了照明,任意以真气刺激骊珠也未免太过危险。
耿照想象自己腹间大放光明,失控掉进水里、又缓缓飘走的模样,忍不住叹气摇头。
此间水流异常平缓,水面上几乎静止不动,难怪前度接近时,连水声都没听见。
但耿照犹记得伸臂入水的那种汹涌之感,若非他反应及时,染红霞恐已被漩流卷走。
只能认为这条地下伏流的河道越走越宽,因此表面的流速平缓,但水底下暗潮仍在,未可小觑。
这条路走不通,倒成了两人的现成浴房。
染红霞以布巾浸水,细细洗去身上的黏滑异感,耿照也略作梳洗,将两人身上仅存的衣物洗濯干净,撑在藻池水面的巨型花苞上风干。
往后的大段时间里,二人反复做着同样的事:钻入钟乳石隙寻路,累了便退回地宫服食异藻充饥,运功化纳奇能--只不过地点改在圣藻池心的巨叶,而非是原先的池畔石隙。
池底的异质结晶,对恢复疲劳的效果极佳,两人的睡眠越来越短,似也更不易疲累,计算流逝的时间益发困难。
耿照估计距二人爬入地宫,应过了三天左右,但实际可能更短或更长。
到得“想象中”的第四天上,地宫四壁所有能钻人的孔隙都被搜了个遍,染红霞望着自己亲手以尖石刻下的记号,良久无语,俏脸上既非失望也无惊恐,甚至说不上懊恼悲愤,而是难以言喻的茫然。
“我们……要死在这儿了,是不是?”她轻声喃喃道。
耿照回头,本想为她加油打气、好生抚慰一番,却见玉人的神情似笑非笑,像是松了口气似的,片刻才幽幽说道:“也好。
这样……我们就不会分开啦。
”耿照听她口吻宁静平和,说完甚至展颜含笑,不由一悚,双手紧握她香肩激励道:“别说傻话!我们能出去的。
我一定带你离开这里。
你瞧!”指着壁角一片坍塌的碎石堆砾。
当初染红霞拿来刻画记号的尖石,便是拣自此处,与四周石笋钟乳交错的地景相比,显得格外不同。
“这儿原来该是一处通道,后来给人弄塌了。
我猜想凌云三才出入圣藻池,走得便是这一条甬道。
”染红霞迟疑道:“所以……我们能再挖开它么?”耿照摇了摇头。
“便有一掌轰塌甬壁的惊人修为,也不能倚之破开坍塌的坑道。
破坏比再造简单多啦,要凿开这处坍方,不但须有尖凿利锄,恐怕还得用椽柱架起,边挖边做支撑……”沉吟之间随手比划,仿佛身旁真有一队苦力,正等他派发工作似的。
染红霞凝着盈盈妙目瞧着,忽然“噗哧”一声,晕红双颊,面上羞意宛然,咬着嘴唇低头窃笑。
耿照回过神来,也有些不好意思,搔了搔脑袋,讷讷笑道:“我这人就这样,说到工法脑子便傻啦。
你要不叫醒我,一会儿怕要算起这斗拱梁柱共需几材了。
”“才不傻!”意识到自己有些激动,染红霞小脸更红,拉着他的衣袖细声道:“我……我挺喜欢听你说这些的,好……好厉害的样子。
很……很是威风。
”耿照想不明白工头有什么威风的,却爱她的娇羞可人,笑着将她拥入怀里。
“我们从原路出去。
”俯望着染红霞讶然抬起的晕红脸蛋,自信满满地说:“在九品莲台下挖甬道之人,必定知晓圣藻池的存在,也知道原有的出路已然不通。
既然如此,何必开挖另一头?”染红霞闻言一凛,立时会意。
阴谋家堆置苦力、匠人尸首的那一侧通道,绝非毫无用处,可能是通风井,也可能是另一个预备出口。
两人均是即知即行的行动派,更不犹豫,立时循来时的甬道爬了回去。
耿照爬至中途,发现前头并非漆黑一片,隐约可见淡淡月华,一怔之下,不禁狂喜:“是上头的人,挖开了倾圮的莲台!有人……有人来救我们,我们……我们有救啦!”加紧爬出,回身将紧跟在后的染红霞也接了出来。
月光自头顶射入,犹如一条淡淡烟柱,在地面青砖映出碗口大小的散华。
借着月光映照,他取下墙上另一支浸油火炬,以工匠所遗的两柄凿子敲击火花,“轰!”一声炬焰燃起、油花四溅,两人本能瞇眼转头,好一会儿才习惯;事隔多日,终又见到了文明之光。
密室高不过七八尺,顶上的开口再掘大些,有攀拉着力处,施展轻功便能游墙而出。
生机乍现,染红霞想到身上仅着一件外袍,若是这样出去,传闻将不堪入耳,害臊之余,心中苦笑:“果然是俗事扰心。
真出不去,便不用烦恼啦!”忽听耿照沉声道:“回甬道里去……快!”“怎么?”仍乖乖依言爬进。
正欲回头,耿照将火把递入,密室重陷黑暗,只余月华一线。
“拿着,”他神情警戒,侧耳倾听,低道:“有人。
不大对劲。
”(有……有人!)染红霞正烦恼衣衫不整,耿照见月芒一弱,孔外乌影掠过,仿佛有人窥近、一察觉身形挡住月光便即退开,却无些许声息,隐匿之意昭然若揭。
若将军遣人连夜搜救,见密室里有火光闪动,岂能不闻不问?来人本能的反应,已于不经意间泄漏了立场,绝非善类,至少不是打着救人的主意。
耿照背门贴近甬道口,以身子遮去炬焰光芒,仰头盯紧破孔;在乌影再度遮蔽月光的剎那间,他看见了一只眼睛,浑身汗毛直竖,护体的碧火真气不由得向外迸出,激得背后两三尺远的炬焰“剥喇!”一摇,连染红霞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