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珂便知道他今日乃是刻意做了一番的修饰,怕不是才将杀人的差事办完,便特特赶到州上买了一身衣裳回来见自己。
这小子,她打他,他便走;要他回,他就回……到底还是单纯的。可惜却入了恶途。
“你的字迹真难看。”李燕何斜觑了阿珂一眼。
阿珂攥了攥手心,嗔怪道:“几时想你了?还不是喜乐闹的,不然我才懒得给你写什么信!”往李燕何胸口轻垂一拳,转了身去开门。
那小拳儿绵软,女人的眼神娇嗔闪躲,李燕何强装了多日的冷漠再装不下去。大步走到阿珂身旁,一把将她的腰身托起:“臭丫头,让你口是心非!”薄唇俯下,狠狠啄上阿珂半启的唇瓣。
“唔……”阿珂毫无准备,怕李燕何又要胡来。
好在李燕何却又松开,只滚烫的气息抵住阿珂耳畔:“我可记得你说过,过了十五忌日便应了我的要求,否则我也懒得回来~”
下腹隐隐又开始胀痛,迫自己捺下私欲,将阿珂往床榻上一摔,自解了衣裳去对面的床上睡下。
阿珂扑扑的心跳这才平稳下来,小心替喜乐揩好被子:“那明日你陪我去趟州上……我在江边祭了义父,傍晚就与你一道回来。”
这却是默许了。
“哼。”李燕何长臂一挥,舞灭了蜡烛。
阿珂才躺进被窝,一道冰凉的精悍身躯却忽然钻了进来,将她母女两个齐齐揽入怀中:“恶女,还算你识相……今夜先饶你安静,明晚定要将你偿个痛快!”
黑暗中那俊美男子的嘴角悄然挂起一丝窃笑,看来戏中的唱词儿也不尽然全是骗人,女人终究还是心软,你看,晾她几日她便主动了……这可是十八年来两人吵架后,阿珂头一回服软呢。
因着倦惫至极,很快便酣睡过去。
梦中是嬉戏奔跑的布衣小僧,他将她抓住:“喂,小不归,你可有喜欢我?”
“喜欢。”
“那你为何早不讲呢?”
“现在也来得及啊。”那小和尚笑得没心没肺,他心中却止不住的欢喜,以为终于上天眷顾,成全了少年一番美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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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月十五天官赐福,亦称之为“上元节”,自古甚为隆重。紧张了数日的壶台州难得气氛松解,热闹起来不少。
街边摊子翡翠胭脂、花灯爆竹,琳琅满目。熙熙攘攘的人群中,阿珂抱着小喜乐在各个摊儿上闲逛,喜乐看得不亦乐乎,蹬着小腿儿很是兴奋。
李燕何背着手悠然随在几步之后,身旁是提着一篮子香火纸钱的黎姑。黎姑心情难得好极,粗涩的嗓子带着笑音:“公子与小姐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双。”
“那自然是。”李燕何勾唇笑应,话音才落,眉头忽又皱起,低头冷凝了黎姑一眼:“你几时能开口说话?”
黎姑愕然一怔,见男子眸光凛冽,怕他要赶自己走,慌忙惴惴解释道:“原、原就是能说上几句的……只是嗓子焦涩、不堪入耳,遂,平日里并不多言,还请公子千万莫怪……”
眼巴巴的只是哀求,那丑陋的面孔看多了真是反感。
李燕何冷哼了一声,不由抬头去看不远处的阿珂——水红的收腰小袄,下着玫色褶子长裙,一路只是抱着小喜乐与自己隔开几步之外,母女二人很是醒目惹人……不是说去祭祀么,如何却穿得这样红?
心中暗念涌起,几个箭步追上前去。
阿珂才从摊前拿起一只小灯笼,一双大手忽探入胸怀,将喜乐轻揽了过去:“小不点儿,让你娘亲歇会~”
是李燕何,清俊面容上浮着宠溺笑容:“一路上只你一人抱着孩子,也不嫌累?”
阿珂心思正在别处呢,恍然回神过来。灯笼在摊前一放,忙不着痕迹的将喜乐又抱了回来:“呀,走路没有声音,看把人吓着!”
喜乐要往李燕何胸膛里栽,小手儿却被阿珂轻轻一握:“李爹爹整日在外辛苦,如何还要连累他抱?”
李燕何怀中空却,便笑了笑,并不勉强。
“客官,这上等的和田玉簪,可要买一只送予夫人?”街边的摊主见他一身衣裳档次非常,谄着笑脸打问。
“多少银子?”李燕何微皱眉头,将簪子掂起。
那玉簪剔透玲珑,末端雕着两朵小花,看起来秀雅精致。
摊主道:“十两银子,这是两生花,夫妻好合,料好不贵,瞅公子面善,划算些卖了与你!”不停夸着卖相。
李燕何却懒得听,随手扔出一锭银子。
喜得摊主眉开眼笑。
李燕何凝着不远处女人窈窕的背影,忽然沉着嗓子唤道:“小不归。”
声音不大不小,倘若是常人,必然能够听得清晰。
“嗨,”阿珂背影一滞,险些儿回头,下一秒忙顺势哈下腰去捡起地上的东西。
可惜那微不可查的一滞,却已入了男子视线。
李燕何双眸里一丝幽光掠过,几步走到阿珂跟前,将簪子一递:“竟忘了你失聪,还傻傻叫了你好几声。这簪子你可还喜欢?”
却不管阿珂是否喜欢,自把玉簪往阿珂的发髻上插去:“古时有传说,双生花寓意前世今生,我此刻在你发上簪了,下一世你便依然还是我的……生生世世你都逃不出我的手心。”
阿珂手心一颤,抚着发梢躲闪:“这般着急做什么,这里人多,回去再簪不迟。”
“哧——”身子却忽然被撞了一撞,一股轻风掠过,簪子掉落在地上。
微一扭头,看到是一对年轻的布衣夫妻。那妇人怀中揽着男婴,目光含恨;男子魁伟俊朗,深邃眸子暗将她一凝,揽了妇人擦肩而过。
……是周少铭,他不给李燕何机会。
只听“叮——”一声脆响,那玉簪碎得凄厉。